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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站在窗边,不悲,不喜。
窗外的雪纷纷的下着,木窗棂吱吱呀呀的抖,许是用了许多年了罢。
我不去管它,只楞楞的看着那雪。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雪了?我倏忽觉得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也许真的是太久了罢。
抬手抚上我灰白了的发,还是长发,和许多年前该是一样的罢,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一头的青丝呢,可现在却这般粗糙。
那个人曾和我说,你的头发真好看。
还记得他说话时的笑眼,直直的看着我,眼尾翘着,声如清泉。他还对我说,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华,我们就结婚,他定当为我绾起同心结。
然后,他于战场厮杀,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硝烟味,我懂他,那是中华儿女的气概,亦是他的信仰。
再然后,他走了。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看他微微翘起的笑眼。
只看到那帐子灯火通明,他躺在最里面那间,一张白布,遮着身子,遮着脸。
我掀开白布,他的手里紧紧攥着我向佛求来的珠子。
我没哭。
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们都说我那时极镇定的,我遣人安排好他的身后事,静静地抱着他,坐了一夜。
他下葬之后,我才敢哭,躲在无人的角落,亦怕倘若他在天上看着难过。
之后呢,日本人败了。
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毕竟,有他那样的人。
他的心愿了了,人却不在了。
床边的台子上,还搁着一个斑驳了的红漆妆奁,年月久了,再好的红漆也耐不住风吹日晒,露出里面的梨花木来。那妆奁里亦可说是没有什么东西的,只浅浅的放了一盒干透了的胭脂,和一只白玉簪了。那胭脂现下是一块一块的,在瓷盒里盛着。
可是,他人都不在了,现在说这些,还真是可笑。
呵。
他刚刚走了的时候,我曾在想,余下的这半生,我还怎么过下去,若是他的心愿我帮他了了,这辈子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倒也是,这前前后后的几十年里,确乎真的没什么是有意思的,可这些年都过了,日子也就这般过下去了。那时候,心痛的厉害,现下便只是钝痛了。
我这些年的岁月里,便独自守着这木楼,想着以前的事。
也许,现下,我亦是靠着回忆过日子罢。
我亦总以为,有些事啊,年岁久了,也就会忘了罢,但我终究是错了,有些事,这辈子,都忘不了了。罢了,罢了。
有时愈想,愈不晓得,这世事哪来这么多无常。你说一个木讷之人,最终会变成那般性情,一个机敏之人,会落入风尘,如此种种,这些机缘,当真是不可说了。
我这一生,自以为经历了太多太多,看遍了各样人生,却从未看透自己的一生,想遁入空门,以逃避世间诸事,可终究是贪恋红尘。
窗外,目光之所及,尽是苍茫,那雪,覆在那儿,总有些凄凄了,倒,也真像极了最开始的那场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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