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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郎君
清明时节,烟雨纷纷,晋幽南城的宝印街上,早有小贩挑着家伙事儿,前来摆摊了。
宝印街虽不长,且多为市井人家,倒也是整个南城上下,最热闹的街市之一。
有新来的小贩,将摊子支在一家酒肆旁边,热情地叫卖着,“香烛,铜纸”。
可惜,不过盏茶的功夫,就被掌柜的给哄走了。
朦雾之间,一位素衣素面的俏郎君,出现在宝印街的巷口。
冬去春始,虽绿芽新生,却依旧乍暖还寒,小风肆意着。那郎君只着了件青衫,显得有些单薄。
不多时,他便行至摊位跟前。一旁,正有位老妇人,在与小贩讨着价钱。
只听,“大娘,您看看我这铜纸,再看看我这平安符,可都是大佛寺的大师们,亲自开过光的,您给的价钱啊,实在是卖不出去。”
老妇人心想,你说开光就开光?
嘴角跟着一撇,利落言道:“人大佛寺的平安符,怎会许你来卖?你可莫要骗我老人家。”
那小贩立马急了:“我骗您干嘛?您呐,爱信不信!”
他早看出来,这老妇掂量再三,其实根本无心要买,所以也懒得再理会她。转头,又瞧着一旁的青衫郎君,正拿了枚平安符打量。
他急忙凑上前去,热络言道:“这位客官,您可真是好眼力。这平安符啊,可是从大佛寺开过光的,生可保平安,死亦保长眠。”
“哦?”那青衫郎君听后,似乎有些不信,“果真有这么厉害?”
要知道,这南城城郊的大佛寺,香火连年不断,远近闻名。每逢佳节,烧香拜佛之人络绎不绝。
所以,也总有些投机取巧之人,想打着大佛寺的旗号,骗老百姓的钱。
但见那青衫郎君,放下了手中的平安符,转而挑了叠铜纸来瞧。末了,又再拣起一柄香烛,放到鼻尖嗅了嗅,这才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这摊上的东西,都是从大佛寺来的?”
那小贩自信言道:“自是不假。”
那青衫郎君又问:“这可就怪了,你这一摊的东西,都被浸过水,你难道都没发现?”
“什么?”那小贩一见遇到了行家,顿时警惕起来。可其实,这些香烛铜纸的确受过潮,他心里本无底气,说起话来,自然也装腔作势。
“你这郎君,倒像个读书人,怎的说话这般难听?你说这铜纸浸过水,可有证据?”
那青衫郎君听了,也不恼,对着他侃侃言道:“证据我自然有,前不久,南城下了场雷雨,许多商户都遭了殃,连大佛寺也未幸免于难。你这铜纸,虽已烘干,却依旧透着股霉气,若是真从大佛寺来,可就不知,是被大佛寺丢弃了,叫你顺手捡了来,还是你与大佛寺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才许你收购回去,拿到这宝印街上来卖?”
那小贩听得,登时火冒三丈,挺直了腰杆与他理论道:“你胡诌什么!人大佛寺乃是佛门圣地,最忌讳坑蒙拐骗之事,怎会拿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来败坏自己的名声!”
他说的在理,且这些香烛铜纸,在大佛寺那批受灾的祭品里,受损算是小的了。更何况,这货物轻微受潮,在梅雨江南是顶寻常不过之事。只要烘干后,再成捆扎好,哪里瞧得出什么端倪。
本还站在一旁,犹豫不决的老妇人,在听到他二人的言谈后,也跟着帮起腔来:“是啊郎君,这大佛寺,可是有百年香火了,你不知道,可不要乱说,小心得罪了神灵。”
想来,这南城的百姓,最是信奉大佛寺,隔三差五的,就得去拜上一拜。尤其有个头疼脑热,也不寻医,专往那大佛寺跑。此刻,听到有人质疑它,自然同仇敌忾。
可他们哪知道,这青衫郎君最不怕的,就是神灵。
“这世间万物,各有命数,什么佛法,根本空谈。老天想收你,倒还能劝上一劝,若是阎王要收你,你便过不了三更。你且去大佛寺问问,这开了光的一纸平安符,真能帮你等,逆天改命么?”
“你!”
周围越来越多的行人,把这小摊围了起来,三三两两地低语着,数落起青衫郎君的不是。
在众人心中,神灵就如同一个念想,一个希望,即便从未见过,也一直坚信其必定存在。
可任谁又能想到,他们终有一日,会为自己的愚奉,而付出代价呢?
“我梦宿心既常在世间行走,便见过太多涂炭,更朝迭代,更乃刹那之事。你等给故人烧纸,又岂会真盼望死人来?若是真来了,只怕早吓得魂飞魄散,又何必做给活人看?
“那大佛寺,不过是想骗取些香火钱罢了,你等却这般信奉它,恐已结下了孽缘。还是好生想想,怎的将这一世的孽债还清,好待到阴曹地府时,能在阎王面前,求一碗孟婆汤。否则,真定你等下了地狱,那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再救回来!”
“你!”
“真是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啊!”
原本还只是在私下交谈的妇人们,听了梦宿心的一番逆言后,更是朝她横眉竖眼。
可她们又哪里识得,这站在众人面前,扮作男装的俊俏女子,其实根本非比寻常呢?
梦宿心见此,淡笑不语,心里想着,到底是老了,怎么和这些小家伙们,谈起经,论起道来了。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伸出右手,举过头顶,慢慢将五指一点一点地展开。
有绵密的细雨,透过指缝,放肆地落在她润透的小脸上,紧接着,就又被她脸上的热气,给化散开去。
只一瞬间,她又猛地一攥手,仿佛拨云见日,任由那云雾铺散开来,迷了众人的眼。
有路人茫茫然,看着周围颇感诧异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再清醒时,似乎已无人记得,自己之前在做些什么,在争论些什么。
只唯有那记忆中的一抹青衣,款款从他们之间掠过,再没有留下任何踪影。
*
晋幽王朝 宣正十九年
这一年,晋幽皇室即将发生两件大事。
一是当今皇帝晋弘帝的四十寿诞,二是东宫太子,即将迎娶正宫太子妃。
说起这晋弘帝,乃是晋幽的第二任皇帝,在位期间,国泰民安,百姓常足。
其膝下,育有九子,数太子为长,二十有二,府上倒也有几房妾室,却一直未纳正妃,更无所出。
太子名曰,父皇在上,龙体康健,讨论子嗣还为时尚早。可怜他的养母皇后,一直为此事操持着。
这不,终是按耐不住,在前些时日提议,想于弘帝寿诞之后,将正宫太子妃迎娶进门。
这无疑是近年来,皇家的一件双喜临门的大喜事。许是宫中太久未曾增添这般的喜气,就连晋弘帝听了,也心生欢喜。
于是乎,举国上下的爹爹们,无论达官商贵,都绞尽了脑汁,想要与皇家结这门亲。而这当中,又数皇后的表侄女,御史丞府的苏小姐,是最热门的人选之一。
*
南城第一乐坊,云逸坊
“咦?这不是刘管事么?今儿个怎的有空,到这云逸坊里喝茶来了?”
被叫做刘管事的,是太常王崇吟家的大管事。
他一边拜别友人,一边侧目瞧了眼喊住他的官人,倒也识得,便就多留了两步,与对方寒暄起来:“原来是宋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这宋大人,乃是虎贲中郎将宋功迎的嫡子,宋清帆。
“上回一见,还是本官随家父一同前往太常府,给老夫人贺寿时,得劳刘管事相助,才找到了不小心遗失的玉佩,本官还没好生谢过刘管事呢!”
“都是小事,大人何足挂齿。”
他二人又谦言了两句,刘管事便想要走,宋清帆却并不想轻易放过他。
“刘管事且留步,”宋清帆拦住刘管事的去路,再次开口言道,“近日,本官听闻,那御史丞苏大人府上,闭了好些天的门不见客。可如今,太子选妃在即,苏小姐又是最热门的人选,谁不想前去苏府攀附一番,却是吃了闭门羹。本官记得,王太常平日里,倒是与苏大人多有走动,也不知太常大人,是否与刘管事提起过,那苏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里,刘管事当下便知,这宋清帆非要拦他,是所谓哪般了。
可其实,这宋清帆虽表面逢迎,背地里,却与三皇子走得近些。
此番陛下寿诞与太子选妃当即,自家老爷总揽二责,刘管事猜想,宋清帆定是想从自己口中,问得些只言片语。
刘管事心知肚明,又怎会再与他周旋呢?
“宋大人,这御史丞府上的事,老奴可就不知了。不过,老奴之前倒是得太常令,万不可在外多言皇家喜事。宋大人若是想知,可以三皇子那儿去问问,说不定三皇子门下,倒是有些与苏府交情匪浅之人。”
说罢,他便拜别了宋清帆,再没有给对方多言语的机会。
宋清帆瞧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嘲了一句:“哼!真是个老顽固!”
他心想,这帮当朝的老臣们,因着当年受先帝器重,在朝中根基颇固,自视甚高,就连他们的家臣,也跟着狗仗人势。
真真是不知所谓!
他不禁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他本要往二楼走,走着走着,遇见了云逸坊当红的琵琶高手,千荷姑娘。
千荷,人如其名,美貌温婉,如出水芙蓉一般,叫人好不犹怜。
千荷见着宋清帆前来,与他招呼道:“宋大人,您这是来听千荷弹小曲儿来了?”
宋清帆急忙转了眉眼,一扫方才的不快,与她谈笑起来:“那是自然,这天下谁人不知,南城第一琵琶高手千荷姑娘,可是三皇子的座上宾,能得姑娘小曲儿一首,已是本官三生有幸。”
“大人真是谬赞了。”千荷听在心里,倒也一阵欢喜。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两句,算是叙了旧,便要分手。可才将跨出一步,也不知怎的,宋清帆却徒然伸出手,将千荷又拉了回来。
“那人是谁?”
千荷闻声回头,朝宋清帆所指的方向看去。
但见一位冠玉公子,正从堂下经过,横眉束发,鼻骨英挺,肤色更是白皙似雪,整个人俊逸堂堂,真真是喜人。
“宋大人,他啊,可不是您能肖想的。”
宋清帆听了,诧异言道:“此话怎讲?”
千荷答:“他可是,房相的人。”
“房相的人?”宋清帆瞠目结舌,两颗眼珠子瞪得滚圆,边朝着那抹青衫望去,边言道,“我可全当听见了啊!”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诡秘的笑容。心里想着,当朝大名鼎鼎的房相爷,竟然也好这一口。
可等他还想再继续追问的时候,千荷早已手捧着团扇,遮面离去了。
徒留他站在原地,望着那抹淡绿色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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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小萌子终于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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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能有契机,重拾初心,小萌子一定会继续努力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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