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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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堂


      “今日刑房里好似分外安静?阿四哥,不是说刚送进了个大人物么?”
      “……那是‘卯座使’。”
      “卯座使?戴着人皮面具的那一位?好像还不太爱说话?”
      “……对,就是她,她头先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哑巴哩。”

      这是一座瞧去颇为破败的老宅,此刻门外蹲着两个乞丐模样的汉子,正小声议论着什么。

      “她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要掌刑使亲自动手?”
      “失手了呗。”
      “失手?她上回不是刚拿了个大花红么?这么快失手?”
      “你新来的不知道,就是那单买卖出的事……横竖……已经是进了刑堂的人啦。”这汉子说罢便直起身,循例张望起来。
      “年纪轻轻,真是可怜。”
      头先那瘦长汉子阿四听了这新人的感慨,仿佛是来了劲儿,竟又忍不住吹嘘道,“不是可怜,是可惜。你知道不?我见过一回,她那面具下边别提多美啦,那风骚模样,就是春风楼的头牌姑娘都比不上……哎……是可惜……真是可惜……”
      “这么说道卯座使,你也不怕被人听见?”
      “怕什么啊——谁不知道进了刑堂的那都是在阎王那儿报了到的。往年光景好的时候,一年到头往这送的人可都没断过,光善后的事就能把弟兄们累趴下,可也有好处,难得碰上个年轻鲜嫩的,掌刑使吃完了肉,也多半能教咱喝点汤。可惜啊,那样的好事现在少喽……当年‘刑堂’那是多威风……”
      “原来的掌刑使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亥座使’?”
      那汉子得意地点头道,“要是他还在,说不定也能让咱弟兄尝尝鲜……所以说可惜嘛……也怪你运气不好,现在的那位‘辰座使’可糟践得很,一点一滴都不剩下,哪有大伙喝汤的份……瞧,现在刑堂这差事都没人肯干啦……到哪儿都鬼鬼祟祟零零落落的,这么大件事,也就咱哥俩苦命的来当差……”
      两人说到此处,那宅子的老旧木门突然被风吹动,发出嘎吱的声响。
      于是原本绘声绘色的汉子立即噤声,更由背心猛地窜起一股冷汗来。幸而两人四顾片刻,再无任何异动。

      ——只是原先的兴头终究被打断了。

      ---

      昏暗的囚室内,正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卯座使的耳力想必极佳。”男人的上半张脸隐在龙形图腾的面具之后不得分明,下半张脸瞧去却颇为年轻,“就不用小弟再费口舌了吧?”
      “他们对你不满……”被称为卯座使的女人抬起血肉模糊的脑袋,“……这又与我何干?”

      “身为掌刑使却总是让下属失望,这是小弟的错处,所以小弟在反思,是否该好好奖赏一下这些弟兄们……或者——眼下就借卯座使一用如何?”男人说着捏了捏她的面颊。
      女子原本美貌无匹的面容此刻已惨不忍睹,面上的伤痕尚未止血,立时被他捏得绽裂开去。
      “这副模样也可一用么?”仿佛觉察不到疼痛,她笑了一笑,即便已是如此惨像,她这一笑却依旧如大雪初霁,干净得让人目眩神迷。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
      “小弟原是不想这么待你的。”他叹道,“谁教你接的是落地花呢。”
      ——所谓落地花,依照楼里的规矩,接了就必须人头落地,不是目标的,就是自己的。

      “人头落地也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自然又是条好汉。”尽管气息已是断续不继,女人的话中却听不到一丝害怕或愤怒。
      “真有意思……”年轻的掌刑使笑了,“难道十八年后不该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么?卯座使若是肯好好利用利用自己的长处,只怕早就大功告成了,这又是何必呢?”

      ——她的长处自然就是美貌。
      很多时候,美貌不只是长处,还是武器——要命的武器。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仿佛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女人终于放心大胆地笑出声来,“辰座使能当上掌刑使,想必是这武器用得比我好……你正该……教教我才是……”
      果然,她话音未落,年轻人的笑容遽然退去。

      ——可预想中的一击却并未打在她的天灵盖上。

      “你不是第一个想要激怒我的人。”掌刑使叹道,“你若是不说实话,我暂时是不能让你死的。”他仿似很为难,“其实,你与我无冤无仇,我自个儿是万万不愿意对你动手的。你说了出来,大家相安无事,岂非美事一桩么,君姐姐。”他柔声道,对她的称呼亦变成了极为亲近的君姐姐。

      卯座使在成为卯座使之前,自然是有名姓的。
      她的名字叫君悯。
      可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唤她了。
      或者自她懂事起,就从没有人这么称呼她。这怪异的亲近的称呼让人措手不及。

      于是她禁不住咧了咧嘴,可那笑意却半分没到眼里。
      “何必呢?”她想了想,最终缓缓道,“虽然大家平日里都戴着面具,但我见过你的脸……”
      她说到此处,那掌刑使果然微微一愣。
      “……如此精于此道,想必真的用你面具下那张脸骗了许多性命吧……”
      说罢,她就不再瞧他,径自闭起了眼。

      --

      戌时三刻,那宅子最里边的木门终于被打开,门口的汉子被年轻人叫进了门里。
      “还剩一口气,就随你们处置吧。”面具下的掌刑使波澜不惊。
      两个汉子起先是一愣,而后那瘦长汉子阿四仿佛是省过来了什么,忙不迭领命,拉着那新人阿华赶紧就往门里窜去。

      掌刑使自己则缓缓踱出门外,摘掉了面具,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后他抬起头才发现——今夜的月色竟是难得的好。

      --

      君悯现在很疼,全身上下都在疼。
      她的一只眼被额头淌下的血水糊住了,瞧去模糊一片。
      左边肋骨断了两根,右腿没有了知觉。
      左手的指甲被拔去了两个,右耳被削掉了一半。
      更不用说数不清的鞭痕及烙痕。

      ——但是她还没死。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竟分辨不得。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扔进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不是因为她失手,而是因为她被断定没有据实回报。

      江湖传言,独孤家主遭人刺杀,深受重伤,但他没死。
      当晚全身而退的只有她。
      不知是谁出卖了她。
      现在全江湖都知道,她对他手下留情。
      无人信她是知难而退。

      原本她也并不能指望他们信她,她从不指望任何人。

      很快,她就听见了男人嫌弃的声音,“啧啧,真是个糟践玩意儿。”
      ——这不知是在评论她还是在抱怨那位辰座使呢?
      她有些恍惚地想。
      而后她的衣衫就被人剥去了,原本它们也早已在各种刑罚下变成黏在身上的碎布。
      只是拉扯之下,又自她身上粘下皮肉来,教她原本斑驳的身体更添新伤。这种疼痛却未教她有丁点反应,似乎她早已麻木。
      相反,伤痕和血腥味却教对方兴致高昂。

      男人胡乱擦了擦她面上的血迹就亲吻了上来。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啃咬。

      可惜下一刻他陡然睁大了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穴道没被制住!
      他抬手便抓向她脉门,这反应已算得上极快,可在他觉察的前一刻,她已挣脱了绳索,一把捏碎了他的琵琶骨。
      ——教他再使不上丁点力气了。

      下一刻,她那被拔了两个指甲的左手便拆下了他的下巴,教他的痛呼都变得模糊难辨了。眨眼之间,这方才还如豺狼恶鬼的汉子便被制住,掼在了地上。

      那新人阿华似乎已被眼前的惊变给吓住了。他摔倒在地,刚想往外逃去,却被她叫住了。
      “——想活命就别出门。”

      君悯抬起手抹了抹左眼上的血迹,终于能瞧清这汉子的模样了。
      ——他先前并不像阿四那般大胆,似乎只敢远远站在后边。
      此刻他惊疑不定,仿佛当真被吓得不轻。

      君悯瞧了他两眼,轻声道,“……辰座使解开了我的穴道,让我杀你们,你此刻出去,便是让他亲自下手……”
      阿华闻言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只连声求饶,“姑娘饶命,饶命啊……”
      那被制住的阿四亦闻言激动起来,只是他下巴被卸了,此刻只能发出点咿咿呀呀的声响。
      “……你们该求的不是我,是辰座使才对,要怪,也只怪自己嗓门太大……”
      她话音未落,两人便陡然噤声了——谁能料想一顿闲谈竟会为自己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姑娘……姑娘肯说这话,是……是预备饶了咱们么?”还是那新人阿华率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君悯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地上的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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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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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
    天下第一女魔头很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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