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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雨
京城的雨下了一夜,深秋,寒凉冻骨。
别院角落,一株红梅不知何时结了苞,迎着大雨颤颤巍巍吐了蕊。艳红的瓣儿蓄了三两滴秋雨,孤零零在枝头绽着,半点香也不透。凝神一望,树下竟已是残红满地,落了大片未绽即衰的朵儿。唯留下那一朵,固执地站在枝头,纤薄,脆弱。
前院,早起的仆从已在一片漆黑里按部就班地将寂了一夜的别院渐渐染上烟火气。而青铜门后,披着铁盔的人紧握着刀站在门口,巡视着每一个角落。
暖意在这后院是没有的,甚至连人影也是少见的。阴影里传出的杀机织成密网,笼住了整个后院,连时间似乎都停滞了,只剩下秋雨打叶声格外清晰。
丝丝铁锈味从浸湿的泥土里勾了出来,又顺着风四下散去。一来一回,卯时的夜平添七分阴寒。
再往前去便进了北房。朽木受了潮,空气中弥漫着一层厚重的湿气。一只脚迈进屋内,因杀气而紧绷的身子骤然挣脱了束缚,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接踵压来,教人喘不过气。屋里的人敛着气息,好似已封闭成了一件物什,彻彻底底地融进了黑暗里,为陈年累月的死寂所吞噬。
这屋子着实像个百八十年无人涉足的废房,桌床瓶椅都攒了一摞厚灰。于是地面上唯一一处无尘的地方便清晰连成了一条路,九曲十八弯地三折七拐,穿过几间房,停在西北角一间空无一物的窄房门前。
沿着墙根儿三二二二,九步走完一圈,屋子正中心的地方便露出道通向地底的石阶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刺破浓浓黑夜终于传到了地面上,混不似人声。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其他一切气味,一股脑地从地底窜上来,在石室里久久不散。在人过后,地板又缓缓合拢成平整一片。
来人应是早已对此间之事习以为常,却罕见地在听见这厉声后挑了挑眉。算起来,已经有好久好久没听见这种声音了。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间囚室。除了囚室外,这地下还有两处住人的地方,每间房里尚住着一人,都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模样。听了这声叫,一间房里的人眼也没睁,满脸麻木,自顾自躺在石床上,仿佛具没了生机的尸体。另一人留着把白胡子,倒是在惊醒后颇为迟缓地从床上坐起,望向囚室,嘴里无意识吐出两字“公子”。
隔着几面墙,刚走到阶下的人竟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头几不可闻的声音,一闪身站到了老头跟前。
“他怎么了?”
来人收起了闲散模样,皱着眉正色道。满身气势朝着老头压迫而去。
老头也不抬头看人,神情恍惚地照旧望着被男人挡住的囚室方向,目光空泛,思绪已不在这里。
约莫半柱香过去,老头的眼神才缓缓归拢,盯着某处再度不动了。又过了一小会儿,老头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悠悠开了口:“没什么,不妨事。”
说罢捋了捋胡须,缓缓翻身躺回了床上,合了眼,不说话了。
男人蹙着眉盯了老头许久,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活着,你才有活着的意义。他可是你家的公子,你确定没问题?”
可这地下再没人应他,老头像是已睡了过去,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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