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女将与药罐王爷

　　三月的京城正是好时节。春风送暖，草木繁茂，来来往往的人们不论穿者打扮如何，具是笑容满面，兴高采烈的样子。

　　只因京中有喜事。

　　若有那消息过于不灵通的问上一句是何等喜事，那必是会被回以一个惊疑的表情，而后很快又会被热情地扯住告知——

　　北边的蛮族彻底被宁将军打服，要称臣纳贡啦！

　　我泱泱大恒，自此再无人胆敢来犯！

　　而今天，就是驻守边关七年的宁将军大胜回京的日子！为了一睹宁将军的威武之姿，大道两边的酒楼茶肆全都挤满了人。就算是要价不菲的雅间，更是早早被王孙公子定了去。

　　此时某个雅间内就有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讨论着，一人好奇道：“刘兄，听闻这宁将军打小就没了爹娘，只因是靖国公家的女婿才有今日？”

　　姓刘的公子摇着扇子摇头：“穆兄你初到京中，不知这事。他倒确实是靖国公三妹子的女婿，只是那时宁将军就已经靠着自个的军功升到五品了，那三小姐又是个庶出的，也无甚才名艳名，倒也谈不上谁高攀了谁，平平淡淡地把喜事办了，谁也没多在意这一对。谁知风水轮流转，宁将军得圣上器重去驻守边关了，靖国公家这才对宁家热乎了些，这回宁将军立下大功，怕是靖国公家更得巴结了。”

　　“刘兄真是消息灵通。”姓穆的公子恭维地笑笑，又问，“听说这宁将军有个女儿，此女不是凡人，竟自幼随着宁将军驻守边关么？”

　　刘公子被恭维得越发来劲，合并扇子拍了拍手掌：“正是！算来今年也该二十有二了。穆兄，此女可真真不是凡人，据说自幼力大无穷，孔武有力，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啊！宁将军出征前把人带进宫里给圣上露了一手，嘿！她一个赤手空拳的十来岁小姑娘硬是把御前侍卫都打趴了五个！圣上龙颜大悦，这才破例让她一介女子随父出征。”

　　“真真是奇事！”穆公子咋舌感叹，忽而又皱了眉，“此等女子想必长相……”

　　他正欲问问刘公子是否见过那位宁小姐，那小姐是否五大三粗如同壮汉，却忽而听到底下一阵喧闹。

　　“过来了！”刘公子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穆兄快瞧，那红马上的就是宁将军！”

　　穆公子也探出了头，远远地只见一队人马在人群的簇拥中缓缓走来，打头的是个骑枣红大马，年近五十的健壮汉子，一身铠甲寒光闪闪，长相也说得上周正威武，周身弥漫着肃杀之气，正是大胜归来的宁将军，宁敬武。

　　“真英雄也！”穆公子赞了一句，多看了两眼后又被友人扯着袖子指了指宁将军身后的一个骑黑马的小将。

　　这小将看长相和倒与宁将军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更柔和精致些，身量欣长却不单薄，只看着就觉十分矫健，与同行的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高兴之色不同，他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所有的热闹都与自己无关。

　　除了比别人好看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穆公子向友人投去疑问的目光，却见人家一直盯着那队人马，直到走远。

　　穆公子耐心地等刘公子回过神来才问：“刘兄，你认识那小将？”

　　京中子弟，就算出身贵胄，但若是没得那个好命投生在正房腹中成为嫡子，大多都得靠自己挣个前程，这队人马中便有不少出身不错的，刘兄想必是见着熟人了吧。

　　刘公子被他问得瞪大了眼，忽而把扇子在他头上轻敲了下：“你啊你，真是木头！那就是宁将军的女儿，你看不出来吗？”

　　“啊！？”穆公子一惊，不敢置信地道，“那是个女子？女子怎能，怎能这般抛头露面！？”

　　就算他知道宁小姐随父出征，可按他的想法一介女子是万万不该就这么骑着马，被那么多人围观着回京的，怎么也应该在进城前找辆马车或者轿子偷偷回府。

　　在外是一回事，在京是另一回事。

　　一介女子，这般张扬，不要名节了吗？日后该怎么嫁人？

　　刘公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你管她呢，反正她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穆公子起了好奇心：“刘兄这是何意？”

　　刘公子摇头，忽而挂起一抹怪笑：“叫我说你什么好，动动脑子。她，一个女人，在军营那种男人堆里混了七年！嘿嘿，莫说失了身，就算清白还在，但换你你愿意要啊？更别说看着冷心冷面的，没半点趣味，这种女子，白给我做妾我都瞧不……”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刘公子的话，有人狠狠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刘公子吓了一跳而后恼怒，站起身猛拍桌子正要宣告自己的身份，却又被来人飞起一脚狠狠踢中了面门，狠狠摔倒在地的同时，口中一阵腥甜，牙都飞了两颗。

　　“刘兄！”穆公子叫了一声，惊惧地看向来人，“你……你是何人胆敢在此行凶！？他可是，可是……”

　　来人狠狠瞪了过来，吓得他收了声。出乎他意料，竟是个只有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只是看着身强力壮，衣着打扮也颇华贵。

　　少年一脚踩在姓刘的脑袋上，问：“你说他是谁，尽管说来小爷听。小爷我倒要听听是哪家教出来这般没教养，在背后污人清白的好儿子。”

　　姓穆的瞬间不敢再说话了，京城这种天子脚下，随便遇到一个人都可能是龙子凤孙，刘兄在背后说出此等狂妄之语，怎么都不占理，他父亲又是……报出了家门估计只会更惨！

　　姓刘的也很快转过弯来，想到自家父亲的怒容，连忙忍痛开口扯谎：“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是小的胡说八道，小的满口喷粪，小的不是京城人士，冒犯了宁小姐，是小的罪该万死，还请饶恕小的吧！”

　　“放屁！”少年骂了一句，脚下加重力道：“你不老实交代家门，我今天非得踩爆你的脑袋！”

　　“饶命啊！救命，救命杀人啦！”姓刘的鬼哭狼嚎了起来。可惜他今天出门没带小厮，姓穆的又不敢动，店家小二就算一脸焦急也不敢进来劝阻，完全无人能救他。

　　“阿昼，咳咳……住手。”好在一个带着些虚弱的声音制止了少年。

　　另一个年轻公子一边用白帕捂着嘴一边缓步进了雅间，他约摸二十，长身玉立，一张俊脸却带着病容，未曾戴冠，简单穿了身月白衫，无甚饰品，但只看衣料也知是上上品。

　　“是，三哥。”少年很听话地收回了脚，带着几分委屈对那公子道，“可他竟敢这样诋毁我阿姐！”

　　阿姐！这少年是宁将军的儿子！？

　　姓刘的和姓穆的都一阵眼黑，这下真是死定了！若是旁人还有道歉混过去的可能，这宁小姐的亲兄弟怎么瞒得过去！？

　　姓刘的暗下决心，这下更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暴露家门了。

　　可显然被称为三哥的人并不需要他报出家门。那人缓了缓气，对少年轻声劝道：“此事交给三哥吧，必会给你个交代的，你先回府，你父亲和姐姐面圣后便要回家，你别耽误了一家团聚。”

　　宁昼想想也对，闷闷应了声是，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这才转身下楼。

　　被称为三哥的贵公子施施然坐下，再次用帕子掩着嘴咳了两声，对姓刘的道：“刘……刘倒是个大姓，我想想，嗯，你这衣裳上绣的花样倒是有几分眼熟，依稀在礼部见过类似的，说是自家夫人常绣的花样……你莫不是刘朔的儿子。”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并非询问。

　　姓刘的一下软了身子，而姓穆的也狠狠一惊。

　　不管这人出自谁家，但毕竟是晚辈，怎可直呼礼部侍郎的名讳！

　　除非，除非！

　　那宁公子唤他三哥说明他排行第三，一直咳嗽看着满面病容，礼部任职……

　　是他！

　　姓穆的感觉整个头都仿佛浸到了冰水中，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吞咽了下口水，撩袍跪下：“草民，参见贤王殿下。”

　　“嗯……”贤王略略点头，一双眼淡淡看向抖如筛糠的那位刘公子，“刘公子，此事你已无法处置了，起身吧，咱们先找个大夫瞧瞧伤，然后本王随你到府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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