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聋哑》-耽美
若是先天的聋子便也罢,可肖屿偏生是后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他世界里全部的声响。
他本就话少,自这祸事以后,便再也没吐出过一个字。
狄更生有一首诗是这么说的: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他也曾活得有声有色,世界一片绚烂精彩。可如今,只能望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嘴们默然。他的现状,倒是应了名里的那“屿”字:独自偏居于一座孤岛之上,无人理解,与世隔绝。
康复期的一年后,肖屿单方面停止了复诊——他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无声的世界令人感到虚假,就连眨眼间都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悲戚。于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便不断寻找着己身活着的证明。他垂下的袖子覆盖着的手臂上,俱是或新或旧的凌乱伤口纵横交错,他拿指甲掐、笔扎、烙铁烫、刀割。唯有这些疼痛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
“是,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个死人。”这是肖屿失聪七年后的第一次开口,他俨然已是青年。几年的不曾言语,外加耳聋,肖屿吐露的每个字都已生涩可笑。他看着眼前英俊男人眼中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惊惧,心里忽的生起了一股自暴自弃的意味。
只见他缓缓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密布着的、陈旧的伤口。
男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放回去了。眼前俊秀的青年撤去了眼里曾经伪装出的熠熠神采,他勾着嘴角,生硬地吐出几个发音古怪的字:
“对不起,徐禛泽,我骗了你这么久。”
在你的人生中,永远不要打破四样东西:信任、关系、诺言和心。因为当它们破了,是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但却异常痛苦。
“所以,你从没把我放在眼里?”听言,男人在纸上写着,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拖得老长,狠狠划穿了柔韧的纸背,
“肖屿,我们这么五年来的感情,都是假的?我有什么是不值得你信任的?”
窗外暗沉的天空骤然裂开一道口子,白色的闪光为两人绷紧的侧脸勾勒出一线锋锐的弧度。转瞬有隆隆雷声响起,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扒着窗户,扯出一道道扭曲纷乱的雨丝。
“为什么,这都不愿意告诉我?”
时空仿佛与五年前的一个夏日雨夜交错在一起。
肖家宅子外有片小院,里头养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待到春日便是一片鸟语花香。肖母生前极爱侍弄这些,她离世后这一切便都交予肖屿打理,一直十分齐整,每每春和景明之时便仍带着当年百花齐放的风范。
那晚,一道惊雷猛地劈下,草草勾勒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轮廓便迅速消失。一片片积水倒映着遥遥暮色,天穹的影像被飞速坠落的雨滴击打得支离破碎。花园里,玫瑰在笼笼灯光投影出的雾气里战栗着,酒红色的花瓣上洇出一滴又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划下,跌落,渗入泥泞的大地中。
忽然,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将它轻轻折下,抖落了上面的雨滴,却猛然感觉到什么,抬头一望,措不及防地瞧见一道嵌在橙黄光芒中的漂亮人影,清瘦笔挺,也是个少年。那人见自己愣在泥地里,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离开窗台,气势汹汹,似是要下楼找茬的样子。
所以,这位爷是想下来教训我?
这么想着,徐禛泽哪里敢等,立马裹紧荧光色的雨衣,转身撒丫子跑了,留下一道潇洒诡异的背影,殊不知花园主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号。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号——肖屿打着伞站在楼下,望着那位在黑夜中泛着荧光飞速跳跃着远离的奇异雨衣先生,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便又上楼去了。
蒙蒙暮色中,雨沙沙地响,喁喁似诉。一夜夏雨过后,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翌日,天气放晴,阳光透过闪着泪花的树叶,轻柔地吻着大地。徐禛泽脑子也清楚了许多,细想昨晚的事,略有些过意不去,想着那人气也该消了,就准备登门谢罪。
他再次来到那宅子前,在大门旁的门铃按了一下,竟迟迟没听见铃声响起,猛按几下仍是安静如鸡,可门却突然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俊秀的少年,与他昨晚那道影子的身形如出一辙,脸上却是一片漠然。
见到如此一张冷脸,徐禛泽本来一脑门歉意与借口突然一下子无处可放,只得道:
“咳......你好。昨晚,你有没有看到——哎哎哎,我可不是想偷,咱们这年纪兄弟你也懂——谁没个喜欢的小姑娘呀?”
徐禛泽见眼前的人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唇,不禁有点慌,正准备掏出兜里那朵奄巴巴的玫瑰,却见其人忽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从身后掏出纸笔,写了一段话,随后把纸递给自己。
少年的字清隽秀雅:“不要紧,我不介意,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还有,我听不见,刚刚是在读唇语。我叫肖屿,你呢?”
另一个小麦肤色的少年一愣,又迅速扬眉咧嘴一笑,
“嘿嘿,我,徐禛泽!”
两个少年人,便这样相识了。
由于家近,从此以后徐禛泽明天一放课便跑到肖屿家写作业——他自然是以这个为借口玩耍。
这个顽皮的少年,就像一束阳光一般,硬生生挤入了那座孤岛、点燃了肖屿灰暗的生活。这份洋溢热情,给他带来了真挚的笑容。他开始尝试一些聋哑后从来不敢做的事,去各种公共场合玩耍,去游乐场、去图书馆。他开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好,好像与正常人无异。
流年似水,转瞬即逝。
一年后,肖屿开始写书,发表文章,他成为了一名评论员,有了稳定的收入;
三年后,男人赠了他一束玫瑰,他也停止自残。可光有多亮,影便有多深啊——斯人手臂上或深或浅的伤疤,仍旧无时无刻在他耳边嘶吼着:
“你永远都是个聋哑人。”
“你是听不见的,你与他之间,永远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从一开始他对你便是怜悯!你与他不曾拥有过平等的爱情!别把那种对你的可怜,误当成温柔!”
“更何况,你们是同性!就算你与他之间是爱情,你们也永远不能被社会认可!你们这是违背道义!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不得安眠!”
“你们永远都只是阴沟里的耗子!见不得光!”
一日,徐禛泽问他,这些伤口,都是怎么弄的。
他笑着在键盘上敲下,这是车祸后伤口缝合留下的疤痕。
当真?那人问,缝合的伤口怎么会这样?
哈哈,我也很无奈啊,他打字。
屏幕另一头的那人将信将疑,终还是择了信任。
雨又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淅淅沥沥。
他怕是得气傻了吧?这么多年,性子一直不改。回忆着种种过往,肖屿自嘲地想。果然,每个人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我活该啊。所以怎么说呢?纸包不住火?
他又很想像想象中的一样,把一句名言告诉那个人,“遭受了痛苦,也不要向人诉说,以求同情......使人格遭到贬值。”可他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扒在理想的高地,大嚼蘸着人血的馒头。
无奈、悲伤、愤懑逐渐在空气中凝固结霜,男人绝望的情绪掺杂着雨水潮湿的气息蔓延,逐渐铺满房间的一角一落。
肖屿看着把脸埋在宽厚手掌中的男人,这头一次现出脆弱的男人身影逐渐和多年前的纯真少年重合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在心里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两人自此分道扬镳。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又是半年一晃而过,肖宅前来了一位穿着立领风衣的客人,他望着院子里肆虐的杂草皱了皱眉。像多年前一样,他按下门铃,等候良久。这次,无人回应。
他便在院子里等着那个人的出现,期待着他看到自己时的表情——来得及,我们都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却从一位路过大妈的嘴中打听到了肖屿患了急性肝炎、于家中暴毙的消息。
他得知,自己离开后,肖屿开始酗酒,那人身子内早已然败絮,最终一个人跌倒在家里,再爬不起来了。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腐烂发臭。
还好,这家伙没有停了他写日记的习惯。
只见肖屿的最后一本日记本扉页上写着一段小诗,字迹潦草了许多,却力透纸背:
“对不起,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听听你的声音。”
“但我知道,那必是天籁。”
“感谢上苍,在夺走我世界里的声音后,为我送来了你。”
插入书签
傻作者第一次写文qnq如果有逻辑错误请务必提出!全文是倒叙的,如果点开了这个小短篇还请务必耐着性子读完它,非常感谢!作者高一狗忙的要死:)写文估计也写不了多少嘤。已小修。
“过去的事情唯一可爱之处就在于它已经过去。”——王尔德
徐禛泽X肖屿
这是一场无声的爱情,可我一直想听听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