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Home of Stars

　　灰落得很厚，而桌子上的纸张脆得像云母片。探索小队小心翼翼地前进，他们随便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破坏这失踪了120多年的舰船上的环境，还有那些应当魂归故乡的英雄的遗骸。明黄色的帐篷旁既有枯骨也有干尸。这区别于它们到底被安置在透明尸骨袋里还是暴露在空气中，遗留着痛苦挣扎的痕迹。

　　这不寻常，马克多年担任的直觉告诉他，他知道一些当年索拉尔战争的情况，那群外星生物身上带有的致病细菌传染了不少当时的战斗人员，幸好在战争胜利的第二周，科研人员就从俘虏身上研制出了疫苗和靶向药物。但UNE舰队依旧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没人敢想象另一种如果，但对于马克的四人探索小队，看到了那场“如果”，人间地狱般的“如果”。

　　但他们不会窒息而亡，马克皱起了眉，或者保持从高空落下的姿势。毕竟UNE早期研制的尸骨袋就附加了能黏着在平面上预防失踪条件运载的情况。

　　他们是被谋杀的，有人切断了感染营的维生系统。

　　“马克，电梯可以用了。”鹤，马克队里唯一的女性队员站在刚刚检修好的电梯旁呼唤他，鹤身边高大而沉默的男子叫做约翰，手持一把RaidR400脉冲步枪，是小队内的攻击手。马克回头招呼医生比尔跟上步伐。比尔起身离开刚刚视检的遗骸，快步跟上马克，用他那细蚊般的声音在马克身边絮絮叨叨：“大部分的人都死于古斯特细菌，有些虽然感染了但扩散范围并不致死，马克？”

　　“我知道。”马克说。玻璃制的电梯门无声地滑开，刚刚绿洲日号为赫拉克勒斯号传输的启动电力维持着整艘船的电力运作，保持着电梯里的照明。马克走了进去，鹤表情怪异地看着她的队长：“马克你也发现了对吧。”马克点了点头。

　　绿洲日号贝塔小队四个人无言的看着门外的感染营。电梯门合了上，然后缓缓升高。设计之初就拥有观赏功能的电梯井，让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货仓的全貌。它应该是富有生机的，忙碌的人流和修理的灯光还有钢铁碰撞的叮叮咚咚。但这里只有明黄色的帐篷包裹着平静、恐惧与死寂。马克咽了一口口水，掏出了通讯器：“阿尔法，阿尔法，这里是贝塔，请回答。”

　　电流音刺啦了一会才稳定下来。“这里是阿尔法，请报告情况。”

　　马克看了一眼鹤，鹤心领神会，她敲了敲电梯厢里的控制面板：“维生舱。”马克才对着通讯器说：“三号货仓甲板探索完毕，请求探索深空运输甲板。”

　　“请求批准，通讯完毕。”

　　“通讯完毕。”

　　就在马克挂断那一瞬间，异变出现了。整个货仓包括电梯的灯光消失，厢体咯噔一声，往下沉了一下。黑暗中，只有约翰拉开枪栓的声音。

　　“欢迎来到UNE203赫拉克勒斯号，我是舰载人工智能赫拉。”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用UNE通用语说道。灯光和电梯运转也恢复正常。但鹤，鹤惊呼了一声：“这不可能！”用惊恐地眼神打量着天花板——所有怪物都藏在天花板背后。

　　那个男声——名为“赫拉”的家伙继续说着：“十三号电梯正在前往 舰桥。”

　　众所周知，UNE研制的早期舰载AI有一个致命缺陷，它们虽拥有高度的自由意志，但它们的系统运算方法会产生非常多无用的循环，一开始这些AI还可以自行处理，然而总有一天，这些冗杂的循环会拖慢AI的运算速度，把他们拖进“发疯”的深渊。在四支小队登舰前，他们查阅过UNE203赫拉克勒斯号的失踪报告。据推算，即使在主能源损坏，备用能源耗尽的情况下，赫拉克勒斯号也能运转近40年。马克捏上了小机械师的肩，安慰道：“没事的，可能只是录音系统。”

　　电梯依旧正常运转，离开了货仓，经过了深空探索甲板，抵达了一号甲板，舰桥。

　　舰桥的电力也恢复了，虽然绿洲日号跟赫拉克勒斯号的控制连接仍旧存在，但赫拉克勒斯号的人工智能还是提前将电力分配到主控室舰桥。

　　“探访者莅临舰桥。”

　　厢门打开，舰桥结构看起来并未改变，但是其中的仪器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深埋在仪器里的管线也被人为逮出，不仅是仪器，还有舰桥结构里埋下的那些乱七八糟，大概只有鹤能懂的线路，都暴露在外，甚至遮挡住了舰桥的全息舷窗，只能隐约看到附近那颗依旧燃烧的恒星。而这些所有的管线都连接向了背对升降机的舰长椅。将它包裹连接得像是钢铁铸成的王座。但整个舰桥充斥着一种规律的咚咚声，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马克示意自己的队员不要贸然行动，然后从护甲里拿出了一台手持检测仪。三秒之后，面板稳定了下来，数值一切正常，包括才安装的古斯特细菌检测系统和生命迹象。

　　但这时“舰长椅”转动了起来，伴随着老旧轴承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不少连接的管道都崩裂开来。约翰端着枪向前一步，挡在了马克三人的前面。

　　一时间谁都没动。约翰却也没有开枪。马克探出头。

　　“舰长椅”上，躺坐着一个“人”。

　　严格来说，他不成人样。除了右手的手臂，包裹着人类皮肤颜色的外皮，有着钢铁撑出来的肌肉曲线，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而另一只，交错着外露的电线，用一些红色的线状物体拉扯着钢管做的骨头。头颅是打印出来的人类头骨，摄像机代替了眼球微微转动，打量着来客。躯干部分如法炮制让他看上去有“胸腔”和“腹腔”，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连接着线路，线路包裹着“胸腔”里不停敲击的小铁块和小铁桶，那正是舰桥里声音的来源。那双腿，如果你硬要这样称呼那埋在各种电线中的棍子，这束缚了这位“王座”上的“枯骨”。

　　“枯骨”对他们低下了头，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极限的角度。

　　“非常感谢你们能找到我，时间紧迫，我有些东西必须要交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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