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安魂师

　　屌丝这个词，用在陈牧宇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虽然他老爸给他起了一个蛮诗情画意的名字，但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一点也不美丽：
　　他样貌平平，个子长到168.5就停住了（对外都说自己170），24岁（相亲）以前没谈过恋爱；
　　从小成绩还行，上到高中开始“掉队”，勉强混了个三本；
　　毕业后家里到处找人、托关系才到国企上班，没有编制，月薪2500；
　　“兴趣爱好”一栏都会写上旅游，但因为没钱，节假日一般宅在家里打撸，段位白银四；
　　相亲相了个女朋友，长得挺好看，但是脾气大，还是个坚定的“婚前守贞”主义者，勉强牵个手，连抱都不让抱，所以陈牧宇到现在为止还是处男——所有的性经验都是日本那几位老师教的。
　　特别是最近一个月，陈牧宇尤其觉得人生灰暗：
　　女朋友嫌弃他送的七夕礼物太low，对他更加冷淡；
　　排位十连跪，眼看要季末了，却掉到了青铜——三天前他才在游戏里骂别人“青铜狗”；
　　工作也不顺利，业绩完不成，部门经理多次在例会点名批他，似乎处处瞧他不顺眼；
　　他开始怀疑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更倒霉的是，因为一件事，他开始担心要丢工作！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经理叫他拿份材料去找董事长签字，他在董事长办公室外敲了两下门，似乎听见里面嗯了一声，就推门进去了，结果就看见财务总监黄娜坐在董事长腿上，搂着董事长脖子，看见他进来，黄娜赶紧站了起来，董事长铁青着脸，对他吼了一句“滚”！
　　陈牧宇灰溜溜的回到座位上，想起家里为了他能进这个国企上班，四处求人，最后给公司一个副总送了两万块才安排上的，现在倒霉看到这种事情，万一有点什么风言风语，董事长准会认定是他传出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胡思乱想、忐忑不安的过了半天，下午又被部门经理叫去谈话。
　　“小陈啊，你看你这个月业绩又是部门最差！不要以为国企好混日子！刚才董事长专门找我了解了一下部门工作，跟我说长期不能完成业绩的员工，该开就开！你好自为之！”
　　陈牧宇灰心丧气的下班回家，怕父母担心，还得装作个没事人一样。晚上，女朋友照例不接电话，排位又是三连败，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下来几天还算平静，可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大家发现黄娜没来上班了，随后就传出黄娜出事的传闻，各种消息都有，有说是得了重病、有说是携款潜逃了，后来连公安民警都到公司来过了。
　　陈牧宇平日里人缘不好，虽然有心打听，也没人跟他说确切的消息。他一度怀疑黄娜出事跟董事长有关系，但他看见董事长照例在各种场合谈笑风生、在大会上慷慨陈词，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天晚上，陈牧宇吃完晚饭出门散心，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被守门的保安孙大爷给叫住了：“小陈啊，散步吗，进来陪大爷下盘棋啊。”
　　陈牧宇从小学围棋，父母（像所有父母对自家孩子一样）认为他智商很高，坚持让他学了7、8年，直到教棋老师明确告诉他们“天赋有限，当个兴趣爱好吧”，才停止。不过水平在业余人当中还算不错。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见孙大爷在小区门口跟人下棋，忍不住支了一招，一来二去就发展成了棋友，陈牧宇不想打撸的时候，就到小区保安室下盘棋，也算是忘年之交。
　　两人摆开棋盘，分了先，孙大爷给陈牧宇泡了杯浓茶，就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下着下着，话也越聊越多。
　　“大爷，你女儿最近没来看你吗？”
　　“没有，说是到日本玩去了。”
　　“去日本旅游好啊！富士山、东京、北海道……”陈牧宇忍不住一脸艳羡。
　　“好个屁！给小日本送钱！”孙大爷“啪”的落了一子，“之前还打电话叫我一起去呢，我才不去！”
　　“咦！大爷你这招断的厉害啊，这下法我都没见过。”
　　“嘿嘿！你小子没见过的招式多呢，大爷我看过的棋谱比你吃的饭都多！”
　　“……”
　　“对了，你小子最近工作怎么样？那个经理还老是为难你吗？”孙大爷问道。陈牧宇平时有烦心事不敢跟家里说，就跟孙大爷唠唠。
　　“别提了，烦都烦死了！”
　　“咋啦？”
　　“碰到一件倒霉事，我跟你说，你可别对外讲！”
　　“行！”
　　于是陈牧宇就把撞见董事长跟黄娜的事，讲给了孙大爷听。
　　意外的是，这老家伙听的特别认真，甚至还追问细节，一度忘了落子。
　　“原来你这么大年纪了，也喜欢听桃色新闻啊。”陈牧宇笑道。
　　“后来黄娜就没来上班了？”孙大爷没理会他的调侃，继续问。
　　“好像是过了两三天才没来的。”
　　“你的同事们都怎么说的啊？生病的话公安不会上门啊。”
　　“各种消息都有，反正是失踪了嘛，有说是卷了一大笔钱跑了，有说是跟人私奔了。”
　　“她失踪会不会跟你们董事长有关系吧？”
　　“谁知道呢，不过我们董事长看着挺正常的。……喂，你还下不下棋啊？你大龙要被我吃了啊！”
　　“哦！”孙大爷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没再继续问了，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被陈牧宇屠了大龙，杀得一败涂地。
　　“再来一盘！”陈牧宇兴致高涨。
　　“不下了，今天还有事，改天再下。”孙大爷一反常态，以往他输了总会拖着陈牧宇再下。
　　“好吧”陈牧宇帮着孙大爷把棋盘收拾了，就出门回家，到家后才发现手机拉在保安室了，他有些懒得走路，于是骑上自己的小电轮，又回到保安室，却看见保安室门都关了，正想上去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孙大爷打电话的声音：
　　“小齐，黄娜的事情有点眉目了！嗯对…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你等我啊，我马上过来！”
　　陈牧宇一听，浑身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的！这老家伙哪里是下棋，原来是套我话呢！他跟黄娜有什么关系？小齐又是谁？不会是记者吧！一定是了！完了！这老不死的要把我的话卖给记者，那我肯定死透了啊！
　　陈牧宇想着一身冷汗都出来了，还来不及等他懊悔、愤怒、想对策，就听见孙大爷挂了电话，脚步声走向门，要出来了。
　　“现在对上面，也没证据，我得搞清楚他到底要干嘛！”一念闪过，陈牧宇赶紧躲到另一侧墙后面，孙大爷出来也没发现他，自顾自锁上门，骑上电动车就向小区外驶去。陈牧宇赶紧骑车远远的跟着。
　　骑过几个街区，陈牧宇意外的发现，孙大爷居然是往郊区的方向骑，似乎并不是去什么茶楼报馆卖消息的地方，又骑了大约20分钟，孙大爷终于在一座很冷清的建筑物旁停下车并走了进去，陈牧宇隔了几十米把车停在路边，走过去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建筑物上写着几个大字：
　　“江南市殡仪馆”。
　　怎么会是这个地方？难道……
　　陈牧宇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周遭灯光很暗，此时走进殡仪馆还怪吓人的，但跟了这么远了，不跟进去实在不能接受！他壮了壮胆子，来到孙大爷走进去的侧门前，发现那扇门虚掩着，于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亮着灯，陈牧宇小心翼翼的顺着走道往前走，走到头后，只有一条往右拐、下楼梯的道，看来是通往地下室的，奇怪的是楼梯右侧还有一条宽宽的斜坡，类似残疾人通道。陈牧宇走下楼梯后，迎面碰上一扇白色的双开门，他定睛一看，又吓出一身汗，只见那门的上方有一个发光的指示牌赫然写着：
　　“停尸间”！
　　靠！要不要这样啊！敢情这是殡仪馆运尸体的通道啊！
　　陈牧宇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双腿有点发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见停尸间房里传出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其中有个声音就是孙大爷的。
　　陈牧宇咬了咬牙，轻轻推开停尸间的门，往里走了几步，对话就勉强能听清楚了，于是他就靠在墙边偷听了起来。
　　“所以你认为黄娜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说话的是个女的，声音很好听，但很冷峻。
　　“是的！”这是孙老头的声音。
　　“但是据可靠消息，是她老公主动去公安局自首承认的啊！说就是自己家暴失手打死的。”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声音。
　　“那如果确实是她老公杀死的，凶手已经自首了，灵魂怎么有这么大的怨气，不肯往生轮回？”孙大爷说，“通常灵魂有如此大的怨气，都是凶手还逍遥法外的表现。”
　　“所以既然那个小屌丝看见黄娜跟他们董事长有奸情，你认为黄娜的死跟他们董事长有关？”这是那个高冷的女声。
　　“嗯！”孙老头哼道。
　　黄娜死了！还是被人杀死的！陈牧宇心里很震惊，他们说的什么灵魂、什么怨气？等等，小屌丝在说谁？！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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