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在画我同人】妖记·去日苦多

　　第一章

　　纷飞大雪，一个年轻人跋涉在山路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只蚂蚁行走在蜿蜒雪线上。他停步呼出一口白气，无视了打在身上如刀子刺得人骨缝疼的夹着大片雪花的寒风，眯了眯眼睛。顺着崎岖的山路望去，越过山交叠的深壑，在那目光所至的尽头，一座山神庙沉默地隐于峭壁那侧。

　　庙中安静，只听得到外边的风雪声。老僧坐在偏室，若有所感地看了窗户方向一眼，回头望着正殿的神像喃喃了句什么，然后轻拨了拨念珠，缓缓闭上眼睛。

　　正殿里，有位老人双手缩在袖子里，蜷坐在小木墩上，歪着头半眯着眼睛坐在炉子旁烤火，火光把他如霜的鬓眉映成了橙色。

　　“要有客人来了啊。”老人咕咙着拢了拢袖子，闭上眼睛打算打个小盹。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人走进来，风雪随着他涌进这间神庙。他转身阖上木门，将凛冽的呼啸隔在外，站定轻轻吐出一口气，回头间冷然瞥了眼偏室，然后打量这间山神庙。

　　这座神庙破败许多年，看不出半点当年鼎盛的模样，纵有神光也恐怕随着历史长河湮灭散尽了。石凿的神像半身模糊残缺不全，半间壁画斑驳暗淡，勾勒不知名记事，现只依稀看得出线条刀工古拙天然，他抚了抚墙壁，默然思考些什么。

　　随后，一七看向角落——老人似乎还在酣然的梦中。他走近，蹲在老人的眼前，专注地看着炉子，火光在眼底明灭。

　　半晌，他转头轻声问好：“客先生好。”

　　老人睁开眼睛，语气和蔼：“先生也问你好。家里简陋，请随便坐吧。”

　　年轻人点点头，也不客气，拉过神像前的拜席就地盘腿坐下了。

　　门外大雪纷飞，老人望着窗外感慨：“这样的天气，找到我费了你们不少功夫吧？”一七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温和有礼地提醒道：“您的时间不多了。”

　　“年轻人，不要着急，”老人笑了起来，“我一个老头子，跑也跑不了，就是容我再多嘴一阵子，又能怎么样呢？”

　　一七同样笑了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孩子，就当是听一个老头子最后的唠叨吧，”老人喃喃着，目光似乎穿越了这间风雪中的房子，溯着茫茫飞雪直上苍冥，看到了天尽头。“该从哪里说起呢？”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炉子里的柴火烧的正旺，发出噼啪的声响，老人把一小罐茶推到中间，慢慢熬着。

　　“就从很久以前说起吧……很久很久以前，啊，我不记得是什么年头啦，大概八·九百年前吧……小伙子不要笑老人家活的长呀……”

　　“那时候年头也不好，皇室倾颓衰微，一个王朝的国祚，差不多到了头，妖怪们都不安分，什么山什么旗都打出来胡乱将凑。

　　我看坊里卖的话本子写的、听街上说书先生说的“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自化形起，我就在这大地上跑来跑去，眼看他朱楼坍塌，人和妖也看了一波儿又一波儿，所遇呢，要么见了打杀，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要么呢，会跟你说一说话谈一谈天，不过后者要比前者少很多就是了。”

　　“见得多了，心里困惑，却始终不得解。”

　　老人说到这里停下了，看向炉子上的罐罐茶，茶水缓慢的冒泡，还未滚开。

　　“长寿如彭祖八百岁，看过了浮生百态，您也会有困惑的事物吗？”一七开口问，俊丽的面孔透出了一丝好奇。

　　唔，那当然了，老人转头继续说，困惑、好奇，是最当然不过啦，譬如有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哦？”

　　孩子，算一算吧，八·九百年前的王朝——老人这么称呼这个奉命来杀自己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近乎慈爱，他对一七简直像是哄自家的小孙孙说：“我生于大唐，听起来可厉害吧？”

　　一七笑了：“先生可别哄我人类书读的少。”

　　嗨，八·九百年前，确实是大唐不骗你，只不过——日薄西山，庙堂半倾。

　　可惜呀，没赶上好时候，老人唏嘘摇摇头。

　　“啊……我记得，那是昭宗在位的最后几年……”年号是天祐，听着就十足十的吉利，然而国运早在玄宗后就开始衰了，天也护佑不了这曾泱泱巍巍的盛世王朝。大厦倾颓啊，朱全忠弑了皇帝，立了辉王柷——我记得那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后来他被废为济阴王的第二年也死了。

　　自此，大唐国灭。

　　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七静静听着，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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