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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根深种(一)
万纵高山低回处,空谷幽幽无路所。
此地凡人绝迹、飞鸟无渡,却有一片连绵的草棚,草棚外,偶见仙人飞空遁去,也有不少人影自云中落下。
草棚既茶棚,散修们交换讯息的好去处,方圆千里总有这么一两处,平日里鱼龙混杂,南来北往的各路修士、牛鬼蛇神,都会有意在茶棚聚集,做点生意、打探些消息。
“粗事了!东海仙凡大比!粗大事了!”
匆忙从飞剑上跳下来的矮胖道长口中疾呼连连;修为不算太弱的他,此时竟有些口齿不清。
茶棚内,有个背着剑囊的年轻男人蹲在长凳上,咬着舌头回了句:“粗、粗啥事了?”
顿时惹出不少笑声,明里暗里数十道目光看向了此处。
胖道长板起脸,手里拂尘对着那年轻人扫了下,略微翻了个白眼,轻哼了声。
“看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道爷不与你计较,诸位道友可听好喽,这可是独一份的秘闻!天阁到处都在封口!”
顿时,道道目光汇聚而来,胖道长摸了摸白净的三层下巴肉,嘿然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高手气派。
“我说道友,咱就别卖关子了,东海大比怎的了?”
“还请道友赐教一番,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莫非是那天阁学宫的弟子没拿下三甲?还是仙界来人被凡界弟子抢去了风头?”
七嘴八舌,这座草棚周围的几处草棚都有目光投来,让胖道长稍感自得。
直到一缕忽明忽暗的气息压来,这胖道长才知此地有高手路过,老老实实的叹了口气。
“非也,非也,全都非也。诸位可知那天阁学宫巩凌华?却是此子闹了个大动静!”
一人笑道:“莫非是巩凌华一人横扫了仙凡两界的天之骄子?这倒也不算什么大动静,他虽年轻,但他之前闹的动静,何时小过?”
“哪个巩凌华?就是五年前连败十余位神虚高手,最后被天阁学宫破格招纳的那位?”
“应当是吧,这巩姓也不多见……”
“啧,若是巩凌华昨日得胜,却也不至于让我等听你这般大喘气!”
周围修士一阵哄笑,笑声中,也有人在言说巩凌华如何如何。
胖道长摇头摆尾的叹了口气,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了两步,“可惜,可叹!这巩凌华二十五年前出生于凡俗商贾之家,降生之日天有异象,尚是白日便飞沙走石,东方亮起大星……”
“道友,”角落中一带着斗篷的女子冷声道,“可否说些在下所不知之事,这些废话,当真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胖道长感觉那股落在自己身上的威压浓郁了几分,只得讪笑一二。
这年头,高手们也是越来越浮躁了啊……
胖道长忙道:“昨日东海大比,本是巩凌华大放异彩的良机,他确实也没辜负天阁学宫的期望,一人挑翻了仙界子弟,更是连胜凡界二十八位人杰!”
“嘶!”有个老道倒吸一口凉气,“此子当真如此厉害?车轮战也不能耗他法力吗?”
角落立刻有人回道:“道友难道不知吗?这巩凌华的灵根为十二品天灵根,就是不怕你车轮战。曾有仙界之人断言,倘若他飞升入仙界,说不得会成为下一任仙帝!”
老道一瞪眼:“真的?十二品天灵根?”
“何止如此,巩凌华初修行时,脚下现出十二品金莲莲座,悟性也是到了我等难以想象的地步!”
“十二品天灵根,十二品金莲?”
“咳,咳咳!”
胖道长一阵干咳,让这一道道视线再次回了他身上。
“贫道要说的,却并非是巩凌华资质如何、修为如何、年纪如何,这些,呵呵,比起昨日之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那到底是何事?”
有个苍莽大汉站起来,隔着十多丈,瞪着胖道长,须发冲冠、面呈恶像,倒是虎虎生威。
“你若再卖关子,我这拳头可是憋不住了!”
“巩凌华莫非是杀了哪位仙王的子嗣?还是钻了哪个仙子的仙裙?”
“哈哈哈!钻仙裙可还行!”
不少修士哄笑个不停,显然不只是凡夫俗子爱说黄段子,修道心也不禁言语嬉笑。
“他堕了魔,”胖道长吸了口气,面容严肃,生怕旁人听不到一般,又大声喊道:“巩凌华,昨日在东海仙凡大比最后一场,对决天宫大弟子静悟仙子时,堕入了魔道!”
笑声戛然而止,不少人瞪着胖道长,一脸震惊。
“这玩笑可是开不得,巩凌华怎会堕了魔?”
“堕魔?这事可不小!道友千万不要信口开河,当心引祸上身!”
“他怎么会堕魔的?”
胖道长满脸惋惜,背着手走了两步,叹道:“一代修道奇才,本可照耀古今!却为求一时之利,修行魔功,将自己拖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着实可叹啊!”
“你说的可当真?”
“贫道刚从东海回来,如何能用这等事诓骗诸位道友?”胖道长压低声音,“我亲眼所见,那巩凌华堕魔之后,背生血翼、脚踏黑蟒,双目之中投出无尽血芒!”
有人忙问:“东海大比那么多仙凡两界的高手在场,他堕魔怕也翻不起什么浪,必被斩杀了吧!”
“若这巩凌华堕魔后被斩,贫道何必如此一脸愁相?”
“你哪的一脸愁相?”
“咳,贫道生的富态,这就是愁相了。”胖道长挤了个难看的笑容,又道:“反正最后,巩凌华确实是逃了。”
“这般资质堕了魔,还被他逃了,今后仙凡两界免不了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啊!”
一人喝问:“他如何逃的?”
胖道长忙道:“当时场面颇为混乱,堕魔后的巩凌华狂性大发,连斩数十位围攻他的修士,还有一位学宫的高手助他一臂之力……巩凌华逃了,助他逃的高手却死了。”
“此子与助他之人,必是魔道的奸细!”
“不错!这说不得就是魔道处心积虑的一场阴谋啊!”
那个苍莽壮汉瞪着胖道长,“堂堂天阁学宫,执修行界牛耳之地,怎的出了这两个魔头!”
“人学宫之事,贫道也知之不详,”胖道长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又干咳了声,压低嗓音:“后来贫道打听到,放走巩凌华的,是他在学宫之中的老师,道号天岚子。”
胖道人继续言说:“从昨日战况来看,这位天岚子力战仙凡两界高手,堪称功参造化,可惜,最后为护弟子力尽而亡!”
茶棚顿时安静了下来,四周有不少人影围在这处茶棚周围,都是被这胖道人吸引而来。
有人道:“这天岚子一心护徒,倒是可敬。”
“可敬什么?”有个衣着破烂的干瘦老者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当下便是破口大骂:“这天岚子养了一个魔头徒弟,在巩凌华堕魔时不出手斩杀孽徒也就罢了,竟还护着他逃得性命!修行界败类莫过于此!他日那魔头卷起血雨腥风,一半业障都要算在这天岚子身!”
咻——
破空声急促掠起,一抹碧绿光芒在茶棚外激射而来!
干瘦老者那激动的喊话声戛然而止,保持着单手高举的模样,张着的嘴无法合上,一双眼珠不住乱转,却是动也不敢动。
一只碧绿玉钗就在这老者牙齿之间悬停,玉钗底端距老者咽喉不过分毫,若这玉钗再进半寸,这老者就会被戳破咽喉,一命呜呼!
就听蓬外传来一声长叹:“令狐师妹,莫要跟这些散修一般见识,收了法宝,快些赶路吧。”
众道者连忙看向蓬外,却见一艘木舟悬在林海之上,其上立着五道人影。
瞧这五人,男的英俊潇洒、丰姿俊爽,女的容貌秀丽、气质临仙,再仔细一瞧男与男、女与女身上相差无几的装束……
“是天阁学宫的弟子!”
那胖道人哆嗦了下,抢前两步跑到了草棚边缘,带着少许失措,对着木舟上的几人连连作揖。
“贫道多舌,几位恕罪,恕罪!”
“哼!”为首的那仙子双眼之中划过少许厉色,吓的胖道人哆嗦了两下,低头再不敢多看。
就听木舟之上一青年朗声道:“巩凌华堕魔一事,我天阁学宫不日便会将事起因由告天下同道知晓,但在此之前,还请诸位勿要恶语中伤我学宫长者,多谢。”
言说中,这青年不断看那面带怒色的女子,见后者怒意稍缓,多少松了口气。
这人又道:“我等在搜寻巩凌华之下落,各位若有消息,还请以信符通知学宫,学宫定有厚礼相待。”
为首的仙子冷然道一句:“走。”
言罢捏了个法诀,那根碧绿的玉钗飞回。
木舟之上的两个男弟子对草棚做了个道揖,得来草棚之中一众道人的回礼,而后木舟化作流光,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呼……”
胖道人差点坐在地上,浑身冒汗,目送木舟消失在西面天幕。
草棚顿时热闹了起来,巩凌华与堕魔这两个词不断被人提及,不只此地,这消息短短半日便席卷了仙凡两界,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可堕魔后的巩凌华,任凭仙凡两界大批高手来回搜查,几乎挖地三尺,都不曾显露踪迹。
一连十载,虽还有巩凌华之事在修道界流传,但修士已默认这人伤重陨落,要么唏嘘一阵,要么以此为反例,告诫门人弟子坚守道心,便不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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