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相厌

　　盛夏溽暑，日头毒辣的惊人，仅剩的几片云彩惨淡地挂在天上，一副不胜虚弱的模样。在这种天气，一般人都宅在家里不出门，柏油马路上行人极少，但是马路对面的博览会场馆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平方上千米的展馆这几X市被租来开漫展了，不少知名coser都被邀请过来担任嘉宾。

　　展馆四面的广播喧天地放着“恋爱循环”，旋转玻璃门门口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少女们进进出出，穿薄穿厚全看cos的角色如何。

　　一个上班族把遮阳伞压低些，在心底咒骂着见鬼的天气，“暴雨橙色预警了五六天，一点雨丝都没下下来，X市的气象台想干嘛？”

　　“小姐，买杯饮料吧？”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她，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架前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饮料，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现在的老年人都不容易，大热天的还在外面摆摊。上班族心里感慨，同情心作祟，她拿出手机晃了晃，“阿姨，二维码转账呗？我身上没带现金。”

　　老婆婆摇摇头，明显是不知道二维码是什么。

　　上班族悻悻地收回了手机，脸色有点尴尬，“对不起啊阿姨，我今天实在没带现金，您常在这片卖水吧？等下次遇见您了再买吧。”

　　上班族说完就想走，却被一只枯瘦的胳膊拦在了原地，老婆子胳膊上的肉松的像是要掉下来似的，拿了一杯饮料给她，“送你，不要钱。”

　　“真的吗？谢谢阿姨。”上班族心里有些触动，想着老年人总是这么热心肠，她伸手去接那瓶饮料，不自觉就拉近了和老妇人的距离，一股腐臭味带着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朝后退了一步。

　　老婆婆又靠近些，把饮料塞在她手里，也不走，就低着头催她，“给你喝，喝。你喝。”

　　这个老婆子的态度积极的有些不对劲，上班族心里发毛，最近X市出了几起杀人案，作案手法极其残忍，被害人被残忍剥皮，有人怀疑是极端反|社|会分子进行的有预谋恐怖活动，而被害人都有轻微的神经麻痹现象，疑似死前摄入过药物~~

　　“谢谢，我现在不渴。”握着饮料瓶的手在微微发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警惕意识到底是占了上风。上班族估计了一下自己和老妇人的体力差，觉得就算遇见了坏人，自己也可以周旋着脱身。

　　怕就怕她有同伙。

　　而国博展馆附近压根就没有路人，除了对面那些奇装异服的coser，万一出事了连个呼救对象都没有。

　　上班族紧紧地握住伞柄，一边稳住老人，一边转身想跑，“我回去喝，谢谢您。”

　　“现在喝。”那老婆子突然拔高音量，声音也变得尖尖细细。

　　“谢谢您，不过我现在真不渴。”上班族把饮料放进背包，收了手里的太阳伞，紧紧攥着伞柄，准备一有什么异常就拿这把伞自卫。

　　老婆子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上班族和她僵持半天，竟然听见老婆子幽幽叹了口气，惋惜似的说，“喝了不疼。”

　　说着那老妇人抬起了头，看清那张脸后上班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骇人的尸斑已经布满了面容，皮肤甚至变得青紫，少女的面容和苍老枯败的皮肤形成滑稽的对比。那张脸就像是挂在骨架上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闭着嘴唇，却不断发出声音。

　　“皮！把皮给我！”

　　“救命啊！”上班族挥舞着伞柄拔腿就跑，那老婆子的动作却像爬虫一样快，出现在了上班族前方的空地上，颤颤巍巍地向她靠近，像是被火烧焦过的牙齿参差不齐地裸露出来，“给我皮！”

　　上班族拿起伞柄对着她就是一下子。

　　老婆子被她打得一颤，胳膊上的肉瞬间被伞柄挂掉一块，随后，连锁效应一般，腐肉混着黑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上，最后只剩下脸上一张人皮，浑身其他地方只剩下白花花的骨架。

　　这时候上班族才看清楚，对面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为人，只是长着人体躯干的“东西”，昆虫一样细瘦的骨节，
　　被烧焦后虬结在一起的肌肉，嘴巴里机械地重复着，“皮，皮，给我皮！”

　　那个东西四肢爬伏在地面，像昆虫一样朝她爬过来。

　　“救命啊有鬼！啊啊啊啊！”

　　极度的恐惧让人手脚都丧失了控制力，她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普通的人类，就算是犯罪分子，只要她奋力反抗就仍然有逃脱的机会，但现在看见这么一种非人的东西向自己爬过来，一时间竟然完全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靠得越来越近，焦糊的气息近在咫尺，上班族哆嗦着闭上了眼睛。

　　“滚！”

　　只听见一道抓狂的声音吼了一声，随后一只手啪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张符，力道之雄浑有力让人觉得对面站了一个有暴躁症的壮汉。

　　这一掌拍的她眼冒金星的同时也很有效果，围绕着她的尸臭消失了，再睁眼时那个东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班族惊慌地四处打量，可是这里哪还有送水的老婆子，甚至连刚才滴下的那些恶臭的黑水也统统消失掉了。

　　只剩下一个穿着道袍的正太同她站个照面。

　　应该也是去对面展馆参加漫展的人，道袍一穿，倒是个非常好看的小道士。

　　琉璃色的眸子盛在睫毛极长的眼中，未褪尽的婴儿肥将那张轮廓清晰的脸添了几分稚气，他穿着一身道袍，过耳碎发快过眼睛，墨色广袖道袍带了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眸色过于浅淡疏离，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正太眨巴眨巴眼睛对她笑出两颗虎牙，“姐姐你怎么了？”

　　上班族明显还没反应过来，摸着脑门上贴着的黄符，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有鬼！爬在地上！是个老婆子，喝饮料，要扒皮！”

　　“没有哦。”正太认真地摇头，唇边笑意不收，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天气太热，姐姐出现幻觉了。”

　　上班族自然不信，指着街角阴凉角落说，“真有鬼！就，就你刚刚站的那地方，有鬼！”

　　正太一脸浩然正气，正色呵斥道，“姐姐也是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人，这几天X市全城都在争创文明城市，让人听见你满嘴怪力乱神，X市还评不评优了？核心价|值|观背熟了吗？市长先生批准你搞封建迷信了吗？”

　　“不是，我~~”上班族满头问号。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什么？”正太斩钉截铁，问的颇有学究气。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不是~~呜呜呜！”或许是正太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让人瞬间穿越到高中课堂，上班族下意识就跟着背诵了起来，心里天雷轰顶，心说好好的孩子，怎么整的像个智障。

　　上班族正想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了。

　　“唔～～呜呜～～”

　　“嘘～～”正太朝她摇摇头，一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没有再给她发问的机会，直直朝着漫展展馆的方向走去，走到五米开外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她眨眨眼睛，“符纸别丢了啊，正午地气最盛，阴影处多邪祟聚集，姐姐没事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

　　语毕，不管上班族在身后怎么挣扎，祁墨都充耳不闻，他向来不屑给话唠以眼神，对解释不通的人，禁言是最好的选择。

　　他面上的笑容并没有改变，只是唇角弧度要弯不弯，竟平添三分讥诮刻薄：“麻烦。”

　　漫展展厅极大，各色coser熙熙攘攘，作为一名从小立志拥抱高雅文化开拓品味视野的三好学生，祁墨很不能理解这些穿着奇装异服四处招摇的非主流，对漫展这种非主流聚集的场合有着天生的抵触。

　　他十几年来第一次踏足这种场合，差点没被coser们缤纷多彩的发色闪瞎眼睛。

　　几日前，X市突然大旱，同期还出现了几起凶杀案，受害者体表并没有明显伤口，只是脸皮不翼而飞。

　　这几起案件案情事发诡异，在场检测出了明显的非人能量场残留，警察局第一时间把情况上报给了本地道盟。

　　祁氏作为X市的守护者，当即派人出来调查，本来这事是没必要让祁墨亲自出手的，可是最近正巧碰上X市城创优，评优队伍马上就到，为了响应市长先生“一月内让X市完成精神文明创建任务”的号召，这段时间天地人魔各路妖魔都乖乖地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了，临近检查，却突然出了这扒皮怪档子事儿。

　　市长为此都多开了几十场思想检讨会，反思来反思去，还是选择|党|民合作，走团结群众的路线，于是乎，祁墨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祁家家主，当仁不让地作为优秀群众的代表被选拔起来为国分忧，赶到了了捉妖第一线。

　　他运气不错，一出来就碰见个小喽啰朝枪口上撞。

　　那应该是只道行甚浅的小妖，身上妖息都没学会收敛，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雷达。

　　只是~~

　　祁墨蹙眉，他从小遍识妖典，却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妖精。

　　画皮倒是有收集人皮的癖好，但是但画皮属冥界物，多厌阳夜行，喜欢白昼为祸的画皮少之又少，且画皮都是世间难见的艳鬼，不至于长成那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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