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

　　“囡囡，回家吃饭喽。”一位老妪站在村口呼喊到，老妪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眼睛里也浑浊的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她站在村口的一个土坡上，向林子深处喊道，她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在林子中久久的回荡。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短发少年从林子中跑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根干枯的树枝，如果仔细瞧一瞧那少年身后，你就能发现，在林子边缘站在不少的动物，有鸟有蛇有鹿有狐狸有野兔有貂，本都是是食物链中的动物，这个时候却异常团结的在密林边目送着少年的离去。
　　“婆婆，我们今天吃什么？”少年的声音十分的清澈，仔细听来就能发现，这是个女孩的声音，这哪儿是什么小少年，分明就是个假小子嘛。
　　老妪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白净的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掉身上的灰尘泥土后，才说道：“你李婆婆昨儿送来不少的地瓜，今天我们就吃烤地瓜吧。”
　　说着拉着囡囡向村子最东边走去。
　　这个囡囡单名莲，没有姓也没有父母，她4岁之后才有意识，从那时候起就和老妪住在一起，老妪自称姓木，她们住在长白山脚的一个村庄里，她们的家在村子最靠近森林的东边，在那有一处木头搭建的屋子。
　　因为这个村子太靠近无人区，而且村庄里的人总共加起来就15、6个，实在是少的可怜。留在村庄里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在前几年投身抗日的热潮中了，在长白的掩护下，日本侵略军们愣是没有找到过这么一个小村子。
　　当然还有其余的一部分原因。
　　听说外面的侵略军已经滚回了自己土地，全国统一的时候，已经是1950年了，当年从村子里出去的几个青年，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他们身着有些泛白却很板正的军装，在村口看到已经年迈的母亲时，泣不成声。好像那么多年的恐惧、不安与负担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他们没有在村庄里待太久，收拾了家用，把不太能用的上的东西，都送给了村里的朋友后，带着自己的亲人，就向外面的世界走去。
　　他们离开的那天，莲站在鹿的背上，一路奔驰到山腰，远远的目送他们走出长白的庇护，走出了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村庄。
　　回去的路上，莲浑身无力似的趴在鹿的背上，随它四处走动着。她轻声的问：“鹿哥哥，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很抱歉，莲。我也不知道。”梅花鹿侧头看了背上的女孩一眼，有些为难的说。如果是一个崇尚科学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对自己的认知出现疑惑，不过在莲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
　　世界又是三界，这一点莲从小就听婆婆说过，这些猎奇却又真实存在的故事，在她小时候就是婆婆讲给她的睡前故事。
　　三界分别是人、仙、妖。本来世界又是六界：普通生活的人、万物化身的仙、动物修炼的妖、掌握万物的神、堕落深渊的魔和蠢笨好骗的灵。
　　灵是万物的宠儿，他们生来就能感知万物，通常都居住在深山或者深海之中。性格单纯的有些愚蠢，十分好骗。因为久居深山深海之中，所以能骗到他们的也就只有一些妖族。
　　可是不知为何，灵族百年诞生一个的新生儿，狡猾聪明的像魔族一样，但是确实是灵族无疑，这件事使得神界十分重视，把这个刚未成年的新生儿带走，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刚成年的、蠢笨好骗的灵族，撺掇了神族和魔族万年难遇的大战。
　　这一战波及了灵族、神族和魔族，三族一战之后全部泯灭，从那之后世间只有三界再无六界。
　　“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天一大早村口住着的王婆婆就大喊大叫道，村子很小，她这么一喊叫，大家都被吵醒了，纷纷披着大衣出来看看。
　　这已经入了秋，白天可能感觉不出来，夜间却是异常的寒冷。
　　莲也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起来，她揉揉眼睛，披上床头的斗篷，伸手拽住了准备出门的婆婆。
　　婆婆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婆婆去看看就行了。”
　　莲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拽着婆婆的衣摆不放手。这时的莲已经有16岁了，但是从外貌看起来也才8、9岁左右。
　　村口的榕树下躺着一个半大的男孩，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男孩看起来也就5、6岁的样子。
　　“造孽哟~”李家婆婆叹息的说了句，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把孩子扶回家，今年粮食收成不好，再来一个男孩，没有人能承受的住。
　　一时间大家都僵持在了原地，只有一声声的叹息，却没有人上前把孩子带回去暖和暖和。
　　这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的这里，现在唇色已经乌青发紫了，木婆婆看不下去，上前抱起男孩往家走，其余的村民好像放下了个重担子似的，笑着说：“还是木家的婆婆好心，这孩子跟了她也是一种福气。”
　　莲看了眼皆大欢喜的村民们，低着头跟着婆婆往家里走。
　　“囡囡，为什么不开心？我们马上就要多一个小伙伴了。”婆婆敏感的发觉莲情绪的低落。
　　莲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又闭上了。婆婆也没有催她，而是步伐坚定的抱着男孩带着莲往家里走。
　　直到婆婆把储物间收拾出来让男孩躺上去之后，莲才说话：“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把他带回家抚养？为什么婆婆要把他带回来？您知道的，我们和他不是一类人。”
　　“你听谁说的？”
　　“小青。她说您和他们才是一类人，而我。。。。。是个异类”
　　“那个小蛇妖，下次再胡说八道我非扒了它的皮。”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万物的宠儿，没有人可以这么说你。”婆婆心疼的看了眼缩成一团蹲在门口的女孩，这几年没给她剪头发，过肩的长发衬的那张小脸更加的精致，“囡囡，你是我们的家人，你的生命还有很长，不能和我在这儿耗着，你应该走出这座大山，你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那是一个很美丽的世界，我没办法陪着你，但愿这个孩子可以。”
　　婆婆给男孩取名叫胡恪忠，说是希望他以后是一个谨慎忠诚的人，婆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再浑浊，而是清晰的看着男孩的眼睛，好像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他的未来。
　　有了新的家人，婆婆不再是放任她每天进山里游玩，中午吃完饭后，不知从哪儿扒拉出来几本书，说是要交他们学习认字。
　　那书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和几处重物压褶的痕迹，莲怀疑那是平时垫床腿的东西。她拉上胡恪忠围坐在平时吃饭的小桌子旁，看着已经拿着书很久没有说话的婆婆。
　　婆婆看着手中的书，扯了扯嘴角。他们这些妖怪是活了有几百年几千年了，但是这片森林里，唯二会识字有文化的就只有万年的树伯伯和平时和莲玩的还不错的鹿哥哥，那只鹿听说可不简单，是鹿族的长老，小时候是在外面杂耍团长大的，听的多了也见识的多，识字更是不在话下。
　　而现在的木婆婆眼睛游离的在书上，这要是说不出来个什么，以后还怎么在这两小娃子面前立威呢，“咳，婆婆想起来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是给你们请个老师来交你们吧。”说着婆婆就把书丢到一边，以不符合她老年人的速度往外走去，边走便嘱咐两个小孩在家里乖乖的，不要惹事。
　　莲和胡恪忠两个人面面相觑，自觉的回各自房间睡午觉。
　　等两个人睡醒后，屋子里婆婆正压低声音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说话，看到莲他们出来就警觉的闭嘴不再说话了。那个男子长的很普通，就是那种认进人堆里，都无法一眼找出来的那种，但是他的下颌处有一条很短但是很深的刀疤，这又使得他的形象会让人记忆深刻。
　　“这是你们以后教你们识字的老师，每天上午吃过早饭和下午睡醒午觉都要学习。”婆婆的话语中透露着严厉。
　　莲有些似懂非懂的眨眨眼问：“那老师可以教我们功夫吗？就是小李头之前和我说过的那种，哈！的一下就把人打倒的功夫。”
　　老师听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一笑使得他有些硬朗的脸部轮廓都柔和了下来，莲觉得这个人给她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胆子不由的也大了些，她走过去拉着老师的衣袖摇着问：“老师，可以教我们吗？”
　　“可以可以，莲想学什么都可以。”胡恪忠却只是跟在莲的身后，有些怯生生的不说话。
　　日子过得很快，这些年胡恪忠经厉了太多的奇怪诡事，比如突然出现的口吐人言小青蛇，比如清早的门前总会有一些山里的野菜和地瓜，再比如那个教了他们十年多的老师，有一天突然变成了一头梅花鹿。胡恪忠觉得当时自己都快哭出来了，但是莲却一点不在意的扑过去，搂住了梅花鹿的脖子。他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最后的面无表情，可以说是很适应这种生活了。
　　十几年前已经是大小伙子的胡恪忠就被婆婆催着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世界说好也好，说不好却也不好。
　　等胡恪忠年近半百，搂着妻儿，身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回来，他开着车带着一车的好吃的，肉食居多。在村庄里，他们每天吃的都是素的，从地瓜、玉米到野菜树皮，什么都吃过，但是唯独没有吃过肉吃过荤腥。
　　胡恪忠想起自己刚进城里，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只烧鸡，就算现在成为了大老板，他还记的那个味道，这次也得让莲和婆婆她们尝尝。
　　他这么想着开到村庄门口，村子里特别安静，他把西服外套脱下来让妻子拿着，他拉着小儿子走在去最东边的路上。这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路两边的茅草屋李也没有一个人了。
　　最东边的树木房子到还和他走的时候一样，好像没有经过时间的打磨，整个村子也只有这个屋子的烟囱里还冒着烟。
　　他站在木屋门口的时候，才恍然道，经过这么多年婆婆怕是已经不在了，自己当年还悄悄喜欢过的莲大概也已经长了皱纹，可能已经嫁为他人，这个屋子里住的也许已经不是他的家人了。
　　“有人在吗？”他敲响房门问。
　　“谁呀？”一道清脆的声音透过屋子清晰的传入了胡恪忠的耳朵里，胡恪忠虽然还记得她们的长相，但是声音却是早已想不起来了，心下感叹应该是不在了吧，正准备道声抱歉离开时，屋子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20多岁的貌美女子，胡恪忠看到眼前的女子，眼睛瞬间瞪的大大的，错不了，在他心中莲长大后的样子就是这样，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吃惊的表情，屋内的女子有些惊喜的说：“胡恪忠！是不是你？天呐，你竟然回来了，婆婆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婆婆。。。。”
　　“啊，她已经把我抚养长大，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离开了。”莲有些遗憾的说到。
　　“那你。。。。。”还没说完胡恪忠又想起了当初被自己称为黑暗的童年生活，那些怪力乱神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以及那只口吐人言的小青蛇的话“你和莲根本不是一类人，不要妄想喜欢她，不可能的”
　　“什么？”
　　“啊，没什么，婆婆既然已经不在了，我看村子里也一个人都没有，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城里见见世面。”胡恪忠招呼自己妻儿进来，简单介绍一番后说道。
　　莲想起婆婆走前说的话：“囡囡啊，婆婆要走啦，要去找我的幸福去了，在婆婆走之前要和你说几件事。”
　　“第一，你的母亲是长白山神的女儿，长白山会永远的庇护着你。
　　第二，你的生命是你父母两人拼尽全力换回来的，你要记得珍惜。
　　第三，胡恪忠如果回来，让你跟他一起去城里，就跟他去吧。
　　第四，在长白山的最深处，有一颗巨大的古榕树，那是我的哥哥，当你遇见危及你生命的时候，可以来找他，他会帮助你的。
　　这四点你要记住，希望你一世平安顺遂。”
　　说完这些话，本是苍老面孔的木婆婆回复了年轻的容貌，不是人们口中妖艳的妖精模样，而是清爽的邻家姐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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