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浮克

　　碧空升明日，大漠耸高云。这是一个普通的冬天的早晨。太阳从东面圣弗兰西斯科山脉上缓缓升起，刺眼的阳光如同一把利剑穿透了高原的空气，毫不掩饰的照耀着40号高速，让东行的驾驶者们不愉快的忍受着。天空并无一丝云彩。这里是阿什浮克，北亚利桑那州40号公路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少的可怜的稀稀落落的几个房子，几乎让人不相信这是一个小镇。和再往东面的威廉姆斯相比，阿什浮克更小。除了加油站，路过的车辆没有其他理由在这里停留。住在镇上的总人口只有不到五百人。但是自称阿什浮克人的还包括在小镇周围的荒野中散布的不知数量的散居者。这些荒野往往只有没有铺设泊油的灰土路相通。这些路在正常天气下是畅通的，但是遇到了夏季偶尔发生的大雨天，积水往往会堵塞洼地的路面，把这些地区和周围的交通隔绝一段时间。好在处在北亚利桑那高原上的阿什浮克降雨稀少。绝大多数日子里都是艳阳高照。
　　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SUV从小镇西面的出口下来，沿着刘易斯大街向前，开过一个大水塔后，停在了一个叫通尼的咖啡馆前面。咖啡馆所处的位置几乎就是阿什浮克的中心了，往东是一个小超市，再往东是一个加油站。这几个对阿什浮克居民来说最重要的商店构成了小镇的市中心。学校，邮局，救火站，都在大街的不远处，或者在临近的帕克大街。阿什浮克就是这么简单。这里气候温和，夏季非常的凉爽，冬天也没有刺骨的寒风，在高原煦暖的阳光下，甚至可以用惬意来形容。要不是稀少的人口，以及毫无生机的经济，这里本该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地方。然而事实是，阿什浮克依旧是一个在北亚利桑那被人忘记的角落。
　　回到我们的白色雷克萨斯。车上下来一个年约七十的白人老头，头发灰白，蓄着络腮胡，戴着一副反光的墨镜，匀称的五官显得很斯文。大约60多的年纪，中等身材，充满活力。上身穿着一件灰绿色的上衣，下身牛仔裤，脚上穿着天伯伦长筒靴，戴着一副方框的墨镜。老人推门走进了咖啡馆。咖啡馆里面摆着十多张台子，前台不仅卖咖啡，也兼售早中晚餐，夜幕降临后这里就成了酒吧。总之通尼咖啡馆是阿什浮克的一个社交中心。老人进咖啡馆的时候，正是早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店里还有五个客人，无一例外的都注视着老人。原因很简单：老人是个陌生人，而来咖啡馆的陌生人不多。虽然阿什浮克靠近40号公路，但是一般路过的客人都去小镇的两个高速出口旁的加油站，以及加油站旁边的快餐店。
　　通尼咖啡馆的主人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男人叫盖瑞，女人叫简妮佛，两人都是阿什浮克本地人。咖啡馆是继承的盖瑞父亲的产业，而盖瑞的父亲就是通尼。今天盖瑞在店里。坐在老人来到吧台的前面，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所措，因为吧台后面墙上没有菜单，台子上也没有。咖啡馆的客人都是老客人，所有的客人都知道每道点心每种酒，慢慢的菜单也就没有必要了。盖瑞对客人说：“你好，我的朋友，我能为你来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咖啡，三明治，汉堡，煎鸡蛋，肉肠。普通的早餐都有。“ 老人耸了耸肩膀，说，那就给我来一杯咖啡，一份煎鸡蛋，肉肠，再来个培根三明治吧。盖瑞说：“没问题，一共是九块钱。”老人付了钱，盖瑞给老人倒了杯咖啡，说：“差不多十分钟，早餐会送到你的位子上。”
　　老人在靠近吧台的位子上坐下，咖啡馆里面的客人们继续着被老人打断的谈话。他们正谈论旗杆市。旗杆市在阿什浮克东部大概有60英里的距离。阿什浮克人购物的选择，要么就是旗杆市，要么就是南面的普莱斯考市。和所有小地方的人一样，阿什浮克人喜欢嘲笑大城市人，对自己的家乡充满自豪，虽然有时候这种自豪也混杂着某种程度的自卑。即使在亚利桑那，旗杆市也算不上一个大城市，但是在北亚利桑那，这是唯一的一个城市。由于搞不清老人的来历，和刚才老人不在的时候相比，话题明显变得有些拘谨。阿什浮克人可不想让外乡人有嘲笑自己的把柄。
　　坐在老人对面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大约40多岁的年纪，脸晒得黝黑，上身穿着一件绿色的夹克，下身是一条陈旧的牛仔裤。他用挑衅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老人，说：“那么，是什么把你带到了这里？”口气带着戏谑。老人说：“我是从洛杉矶来的，过来旅游的。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就是转转。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发现陌生人向自己谦虚的请教，中年人眼光立即友善了许多：”Well，阿什浮克这里除了荒山旷野，没什么好玩的。小镇周围有几家石料店，你如果打算盖房子，可以去看看。毕竟我们这里是世界页岩之都啊。呵呵。“ 他说的页岩是一种本地产的有扁平切割面的户外景观石，特别适合在户外铺地。至于页岩之都这个称号，是阿什浮克人自封的。页岩在北亚利桑那到处都有开采，也并非经济价值可观的矿石。只有阿什浮克这样经济落后的地方，才会为出产页岩而骄傲。中年人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游客们大多数去大峡谷或者旗杆市，那边热闹些。阿什浮克周围没什么好玩的，也没有什么游人。“ 老人说：“大峡谷我去过很多次了。我只是想找个有趣的地方远足，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中年人哈哈大笑，显然老人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你要是想不被人打扰，你来对地方了。阿什浮克这里没有什么人。北面的旷野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住，你可以走一整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往北你可以一直走到大峡谷。不过你要当心，别迷路，别走到有敌意的人的领地里面，也别被猎鹿的人击中。”
　　老人友善的伸出手来：“我叫菲力安德森。”中年人握住菲利的手说：“我是杰克。”满怀善意的菲力赢得了咖啡馆的本地人的好感。咖啡馆的主人端上来了早餐，菲力用刀叉插起来一根香肠，说：“ 我想在这里住上几天，在附近的旷野里面走走，但是我不希望惹人厌，不知道这里的不动产主人都遵守什么规则。”杰克说：“ 没有什么规则。你离开小镇后周围的房子都很稀疏。土地通常被划分成40英亩一块的地块。有的地块上有房子，有的地块是空的。没有人介意你在他们的地块上行走。除非主人把他的地块圈起来，否则进入就是合法的。只是你要小心不要走近他人的房子。在旷野里有些人对陌生人的接近格外的敏感。”“旷野里可以开车吗？”菲力问。“周围的地势都是不太陡峭的小山坡和沟壑，只要是泥土路，车子都可以安全的行进，你开的是一辆SUV吧？”“是的。”菲力说。
　　咖啡馆的人都把菲力当成了外乡人。这也正是菲力希望的。典型的白人姓氏，一副高加索人的五官轮廓，让人忽视了菲力略带棕色的肤色和高高的颧骨。毕竟在阳光下，白人也会被晒成深色。没有人知道的是，菲力从小就在亚利桑那长大。从阿什浮克往南四十多英里，科罗拉多高原就到了尽头，平整的高原开始碎裂开，形成一片片谷地。那里的雨水要比阿什浮克多一些，还有一条条潺潺流淌的溪水。高山被风和雨侵蚀成了各种突兀的形状，带着深浅不一的红黄颜色，和绿色的树木相映成趣。那里既不像科罗拉多高原那么荒凉，又不像南亚利桑那那样的燥热灼人，虽然也是缺水的沙漠，但是却不乏美丽。菲力就在这片谷地中长大。菲力的奶奶是阿帕奇部落的印第安人，据奶奶说，她们的部落原来在美洲的东部，很久以前被驱赶到亚利桑那。他的父亲是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没有人知道菲力的爷爷是谁。菲力的父亲从小就是他的奶奶带大的。提到他的父亲，菲力的奶奶总是充满了怨恨。自从菲力的父亲出生的那一刻，奶奶把她生命中所有的精力和爱都给了父亲。阿帕奇部落的印第安人靠政府的救济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工作，醉生梦死。部落里唯一的产业就是赌场。印第安土著把赌场经营的特权卖给白人，收取事先谈好的授权费。和部落里其他的男孩整天玩耍不一样，菲力的父亲似乎从小就充满了好奇心，还有很多古怪的念头。奶奶满心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部落的领袖，带领这些冥顽不化，日益颓废的同胞们从此自强，不要在保护区里面整日无所事事，靠政府养活着。奶奶认为政府的救济是一个阴谋，她宁愿没有救济，让部落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赚钱，而不是令人厌恶的混日子。最少，奶奶也希望他能够读书找个正当职业，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然而，奶奶所有的梦想都在父亲遇到那个白人女人后破灭了。那个女人就是菲力的母亲，在生下了菲力后不久，她就带着菲力的父亲消失了。一直到上大学以前，菲力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亚利桑那中部的谷地度过的。
　　菲力很快的吃完了早餐，把两美元的小费放在了桌子上。不远的桌子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大概三十来岁的年龄，很干练的打扮，头发挽在脑后。似乎一直在倾听者两个人的谈话。看到菲力要离开，姑娘走过来说：“你带枪了吗？”
　　“枪？”菲力说，“我没有枪。”
　　这姑娘长着一张轮廓清晰的脸，鼻梁挺拔，灰色的眼睛大而有神，颚骨高高的突出，显得很有些野性，身材高大而匀称，褐色的皮肤充满活力。
　　姑娘脸上显出一副“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说：“这里不是加利福尼亚。在亚利桑那的旷野里面行走，你需要枪。”
　　“是这样啊。我没有枪。”菲力感激的看着姑娘，“你的建议是我在拥有枪之前最好不要去旷野？”
　　“我建议你拥有枪之后也不要一个人去旷野，”姑娘说，“你要知道拥有枪并不代表你能熟练的使用枪。学枪要比学开车复杂些。”
　　“这附近真的有这么危险？”菲力认真的问。
　　“辛迪，”杰克不以为然的插嘴说，“你不要吓着了我们的客人。阿什浮克很安全，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不这么认为，”女孩说，“阿什浮克什么人都有。这里的旷野里有毒贩，有逃犯，谁都不知道你会碰到什么人。这里人烟稀少，假如一个人想要躲藏起来，阿什浮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并不是说你一定会遇到坏人。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什么人你都不会碰到，但是你愿意冒险吗？我不认为那是明智的选择。枪并不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但是至少你能吓跑坏人。”
　　“假如你不介意，我可以带你去旷野。这附近我很熟悉，我正好有空，我带你去。我家里有枪。”辛迪看着菲力说。
　　“好啊。”菲力欣然接受。
　　“嗨，这可不公平。”杰克抱怨说，“你可从来没有邀请过我一起去兜风啊。”
　　“那是因为我太忙。”辛迪凑近了杰克带着挑衅的笑容说。
　　菲力摊开了手说，“假如你真的没什么事情，我不介意。只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人情。”
　　“不用担心，我不会收取费用的。”辛迪在咖啡馆里嫉妒的眼神变成火焰之前，和菲力推门离开了咖啡馆。
　　上了菲力的车，辛迪指挥着菲力转过了两个路口，来到一个小平房。辛迪独自进了屋子，过了不到半分钟，带着一支□□回到了车上。车子回到了40号公路，往西面开了大概不到10英里，在一个偏僻的路口下了高速。辛迪指着眼前的旷野对菲力说：“从这个出口往南边和北边，都是大片的灌木丛，地势平缓，南边是一块洼地，下雨天气容易发洪水。北面的地势比较高。这里就是所谓的针叶林农场，大多数地块都是四十英亩一幅的土地，稀稀拉拉散落着一些房子。往北可以一直开到大峡谷。但是路都是没有铺柏油的土路，有些地方很难走。不过你的SUV应该问题不大。”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亚利桑那高原的风把空气吹的一尘不染。从稍微高一点的小山坡上，就可以一眼望出去几十英里。绵延起伏的小山峦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高原风景画。远处圣弗兰西斯科山峰上的雪顶使得这片高原显得更加的空旷。菲力说：“这里的景色真是迷人啊。”
　　“彻头彻尾的浪费。”辛迪抱怨说。 “浪费？”菲力不解的问，“为什么是浪费？”
　　“美景是浪费啊。”辛迪说，“阿什浮克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破败不堪的垃圾场。这里没有生意，零零星星的几个居民。多么美的景色，又靠近40号公路，可惜没有好人，所有住在阿什浮克的人都是垃圾。“
　　“为什么这里居民这么少啊？“菲力本来想问，难道你不是住在阿什浮克吗。但是他决定换一个问题。
　　“主要是缺水。这里打井要打上千尺才能打到水。整个小镇只有两三口井，其他人都是买水。太不方便了。”辛迪摇摇头说，“如果有水，阿什浮克一定会变成一个像旗杆市或者普莱斯考特一样的城市。”普莱斯考特在阿什浮克南面四十英里，有大约10万人口。
　　车子在简陋的路面上行驶，随着路面上大小不一的石头颠簸着，车子后面掀起来大片泛红的尘土。
　　“你是做什么的？”辛迪的口气尽量显得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我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物理学教授。”菲力的回答也显得很随意。
　　“wow，”辛迪从椅背上坐了起来，带着好奇看着菲力，“我就觉得你像是个做学问的人，没想到你是个教授！ ”
　　菲力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教授。然而他的祖母却毫不怀疑。在奶奶的眼里，菲力的母亲是个颓废的女人，奶奶觉得自己的儿子的人生都让她给毁了。自从认识了这个白人女人，她的儿子就变了样。菲力的父亲，虽然很聪明，又勤奋，但是奶奶觉得他很没有心计，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蛊惑，产生一些怪念头。这样的人，生活中很容易走错路。自从认识了菲力的母亲，他就对她言听计从，也许是因为对白人潜意识的崇拜。而菲力的奶奶则对她毫不以为然。首先她对白人毫不信任，虽然这种戒心来自老人们的训诫，未必有道理，但是她至少从来不像部落里的很多年轻人一样，认为白人高人一等。而菲力的父亲就不一样了，他不但觉得那个叫撒拉的女人美丽，而且觉得她无比的睿智，而且充满了爱心。他们很快坠入了爱河。很快菲力的父亲学会了吸食大麻，还和撒拉一样，开始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言论，总之他们要改变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要让它变得更加公平正义。在改变这个世界的过程中，菲力出生了。两个年轻人在经历了一段新生命带来的新鲜感后，觉得菲力是对他们的事业的拖累，于是在某个夜晚一起消失了。菲力的奶奶为儿子的消失哭了一整天。第二天她就没有心思再哭了，因为菲力还需要喝奶。
　　菲力的奶奶独自带大了菲力，就像她独自带大他的父亲一样。她对此并没有怨言，孙子填补了她失去儿子的空虚。因为这个原因，她内心并不太怨恨撒拉。但是她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她觉得失去儿子的主要原因在于儿子没有见识，没有知识，容易受人蛊惑。就像印第安人的祖先一样，他们只知道与世无争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一点点心机，在白人到来后毫无抵抗力的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她虽然给了儿子好多的爱，但是却没有主动的去教儿子学知识。作为一个乡下女人，她并不奢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教授，毕竟教授离自己祖先的生活太遥远了，那是外面的世界的事情。但是，失去了儿子以后，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像一只没有见识的鸵鸟一样把头插在沙丘里面了。她不想接触外面的世界，但是外面的世界来了个女人，把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抢走了。一个印第安土著，到拜仁的世界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呢？她经常晚上梦见儿子在受苦，醒来的时候，心依然在跳个不停。于是她跑到市里的统计局，请人给菲力取了个白人的名字。她跟统计局的人强调说，他的母亲是个正宗的白人，虽然统计局的人反复跟她解释，取白人的名字，不需要父母一定是白人。取了白人的名字，她把菲力送到了白人的学校，虽然学校很远，她每天都要接送。她咬咬牙，买了一辆很新的车子，专门用来接送菲力。那时候部落里面有车的家庭还不多。菲力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他不但聪明勤奋，而且似乎继承了奶奶善于洞悉人事的这种天赋，很会和人打交道。在学校里面，同学们都知道菲力来自土著部落。菲力成功的利用他的这个身份，以及他和白人相差无几的外表，成为了学校里很受欢迎的人物。奶奶很为他感到欣慰。高中毕业，菲力成功的考取了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离开了部落，去了洛杉矶读书。
　　“那你是做什么的呢？”菲力问，“可以问吗？”
　　“我能做什么？”辛迪耸耸肩，“阿什浮克这个地方，能有什么适合我做的？我是生活中出了些变故，到这里来散散心。我不会在这里久住的。还没有想好下面做什么。“
　　“那么，你希望做什么呢？“菲力说，”我的意思是，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来自伊利诺伊的农村。我从出生就看着我的母亲做农活，长大了我也跟着母亲做农活，养牛，种玉米。我们那里没有多少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去别的地方，做别的事情。我就是个乡下女孩子。”
　　“那你怎么跑到了亚利桑那？”
　　辛迪耸了一下肩膀：“生活中总是会有很多变故。如果你想听我的故事，等有机会我会跟你说。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到阿什浮克这个地方来？我不相信你是来旅游散心的。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哪怕威廉姆斯都比我们这里有意思的多。”威廉姆斯在阿什浮克的东面不远的地方。
　　菲力笑了笑：“怎么说呢？你的感觉是对的。我是想在这里买一块地。我看中了这块地方。风景宜人，又靠近40号公路。我想买块地，盖个房子。作为我度假的地方。”
　　辛迪说：“你们有钱人就是随性。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你不在的时候，谁来帮你打理你的房子呢？阿什浮克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你要是把房子空着放半年，等你回来恐怕房子里面都已经空了，甚至房子都被别人搬走了。只要有人知道你住的房子里面没有人，就会有人来光顾的。除非你有个好邻居。”
　　菲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再说，在这里盖房子可不便宜。我觉得在这里盖度假屋的人，都是钱多的不在乎的人，而且几乎没有一个人是收回成本的。经常是一个度假屋好多年没有人住，最后干脆折价卖掉。”
　　菲力说：“你到阿什浮克多久了？”
　　“大概两年多，为什么？”
　　“感觉你好像对这里非常的熟悉。或者说，精通。”
　　“阿什浮克没有多少人，大家平时都没有太多的事情，你只要去咖啡馆坐坐，什么事情都能打听到。”
　　车子开过了一片似乎是干涸的河床，爬过一个小的峡口，进了一片谷地。所谓的峡口也就是两片高地中间的一个开口。这里的坡地都很平缓，几乎不能被称为山。但是足够挡住视线。40号公路已经看不见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针叶林。北面还是一片山坡。周围的小山坡把这块地圈成了一个南北长，东西短的小盆地。西北面比较平缓的倾斜，视野相对比较开阔。往南，可以看到40号公路南面的一座圆形的高山。谷底的中间，有一座小山，非常平缓的山，从谷地中间缓缓的隆起，比周围大概高一百英尺。
　　“因缺斯汀。”菲力说，“这块地封闭的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啊。”
　　菲力停下车，走出车外。高原的风吹的针叶林沙沙作响。远处有几只野鹿警觉地朝这边看着。菲力说：“我想徒步一会。绕着这个谷地转一圈。“
　　“别忘了枪，“辛迪跟着下了车，把枪背在身上。
　　“这里是个天然的好靶场啊，“菲力说，”既然你带着枪，我们不妨射几发玩玩。“
　　“可以啊，“辛迪爽快的说，”但是，我不想打鹿。“
　　“你是一个动物权利保护主义者？“菲力笑着问。
　　“不是。但是我不喜欢猎杀动物。我觉得动物应该自由的生活。不该担惊受怕。“
　　“没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自由的生活。生活都是有代价的，自由的生活也许可以短暂的拥有，但是总有一天，它们会遇到捕食者。你我也一样。“
　　“也许是这样吧。“辛迪说，”但是，我绝不会杀死一个无辜的动物。
　　辛迪的这句话让菲力想起了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奶奶告诉他：“ 如果你饿了，猎杀动物充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除此以外，不要伤害任何动物。”
　　“射击总要有个靶子，”菲力指着远方说，“你看到那棵树了吗？”在400米开外的谷地正中间的山坡上，有一棵特别高大的针叶树。树干粗大，正好可以做靶子。
　　“看见了，”辛迪说，“好吧，就打它了。”
　　辛迪把枪用肩膀托起，瞄准针叶树，连开了三枪。枪声在空旷的谷地显得特别的清脆。远处的鹿受到了惊吓快速的逃开了。
　　“我很喜欢这块谷地。”菲力说，“我要在这里买一块地。”
　　“只要你有钱。”辛迪耸耸肩，“这里的地价并不贵。40英亩的地块，大概两万美金。”
　　“我想把这个谷地整个都买下来。”
　　一阵风卷过谷地，树林一齐发出瑟瑟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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