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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杜深博士的实验室出来的时候,一楼大厅正中央的挂钟时针正不偏不倚的垂直指向地面。我习惯性的穿着笔挺的白衬衫,把领口一丝不苟的扣得严严实实。
走过大门口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我熟稔的和保卫帕罗打了个招呼。
帕罗问候我,秦先生,您今天头疼好些了没?
我笑笑说,老毛病,没什么要紧的。
刚说完,脑子里面的某根神经突然绷紧,又波浪似的荡了荡,一股电流从颅内四散开来,从脊髓前角,一直往下传到身体各处。
见怪不怪了。
当每次我意识里面想到,老习惯,往常,老毛病这些词语的时候,头疼得仿佛要炸开来,我不清楚那些从我身体里,内心深处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习惯是从何开始形成的,我不清楚我的脑子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这样敏感,我甚至记不清楚这该死的头疼是何时开始的。
但是我知道,这中间一定有某个节点,发生过什么事情,虽然杜深博士守口如瓶,但是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周围的每个人都一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表情,但是每当我转过身去,背后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还是让我内心无比焦躁。
我甚至不能忍受每天下班之前都被强制要求躺在那间四面冰冷的破屋子里面,我需要进入深睡眠,然后配合做一个脑电图,他们才会放我下班,最开始我无法快速入睡,杜深博士会给我打一支10mg的安定,但是我怕影响肝肾功能,为了躲避打针,我渐渐开始逼着自己入睡。
对于每天要做完脑电图才能下班这件事,我肯定曾经举手对着杜深博士反对过,奇怪的是脑子里没有相关的任何记忆。
又是一阵刺痛,我知道,因为我想到了“曾经”。
不过提起下班,我甚至不记得我每天上班都做些什么。杜深博士说我是他的得力助手,可是每天跟在他身后形影不离的明明是德蒙,他说这是我的师弟。
我有时候觉得,我不是新诺公司的员工,不是杜深博士的助手,不是德蒙的师兄,不是大家的秦先生,我和关在实验室笼子里博士养的那些黑猩猩没什么两样。
疼痛和记忆缺失常常让我感到恐惧和不安,但是这种神经性疼痛不需要任何药物去干预,我的经验告诉我,按部就班、保持现状就是治愈灵药。
走出大门口,我向着背着落日的方向继续走,这是回家的路,我每天都一个人走。
七月份的落日还是流火,夕阳是带着温度的,路边走着的提着包的绅士们都穿着夏季的polo衫,从地面上升起的热气让他们并不好过,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
我对温度不敏感,博士说是因为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出了一点小小的毛病,这不值得一提。
我看着自己脚下投下来的阴影,走了两步,我走的很慢,离公司大门口不过十几步,我发现有一个影子,重合了上来,跟着我走了两步,我正准备转过身看看是谁。
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后面传来。
秦修。
这个陌生人,用中文准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们之间隔了在北纬51度32分,经度0度的位置上,傍晚六点东西方向的他的身高投射到地面十三分之十的距离,简而言之,我刚好站在他影子心脏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我的脑子总是转的很快,所以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看向他,是一个跟我身量相仿的极为英俊的英国人,也有可能是混血,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比深海还要蓝的瞳孔深深的注视着我的双眼。
这种感觉让我很熟悉,被陌生人注视着,yy没有半分不自在,出于礼貌,我问他,你是?
他说,我是伯伦。
伯伦,伯伦,他说他是伯伦,我念了三遍他的名字,然后用眼睛对上他的眼睛,出于本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在对着我笑。
很奇怪,我能看见他瞳孔上的每个纹路,透过□□,透过瞳孔,透过晶状体,透过玻璃体。
我脑子里突然想起,我每天上班好像就是在不断地看博士给我的资料,包括那些图像或影像资料或带来的活人,而我需要看的部位只有一个,他们的瞳孔,我可以看见他们过去的所有记忆,在极短的时间里。
我猛然想起,每天的脑电图,也许也并不是什么脑电图,是将我获得的所有记忆资料都提取出来,像是一把钥匙,更令人惊悚的是,它不止有打开的功能,而且极有可能还有关闭的功能。
他能关闭我的记忆。
没由来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惊了一身冷汗。
那,伯伦呢?为什么我现在好像能重新看见他的记忆,钥匙失效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
砰!
我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大的枪响,几乎要震碎我的耳膜。
我看见远处站在伯伦身后的德蒙,他向我吊儿郎当的笑了笑,正收回手里的枪。
伯伦还是笑着,表情镇静而宁和,刚才我还站着的他心脏上面,虽然是影子,然而现在他的左边胸部就晕出一朵大大的,血红的花。
颜色鲜艳的让我没由来的溢出一丝难过和心碎。
这个叫伯伦的陌生人中枪了,德蒙开的枪,而他马上要死在我的面前。
我有些无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我能感觉到,面前的人马上就要站不稳,我心里感到一阵慌乱,我应该上前该扶着他的。
可是他还是笑着的,他语气甚至有些温柔,极快的说,小修,看我的眼睛。
伯伦要站不稳了,他摇摇欲坠。
他身体向地面倒下的前一个瞬间,我匆忙捕捉到了他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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