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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六月份的城市,正在经历从保温杯到火炉的过渡期。
怕热的早就换上凉快的短袖长裙,不怕热的还是长衫,顶多再加个外套。
陈惊照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在这种月份套了身羽绒服,头上戴着灰色帽子,白口罩遮了大半个脸,鼻梁上还架了副大框墨镜。
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乖乖,这是从北极穿越过来的吧?
那人行色匆匆,帽檐压得极低,一见旁边人多起来就赶忙调头,七拐八拐往他的方向过来了。
陈惊照捧着保温杯目不转睛看了那人半天,砸吧砸吧嘴,开了半个阴阳眼。
咦,他好像看见一丝死气从那人的领子口冒出来了。
不可能啊,死气一般是活物死后三个月内才会有的,这人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会死?
再定睛一看,确实没有死气再冒出来了。
怪人一路过来,越走越吃力,走几步就停一下,最后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就离了陈惊照的小摊子几米远。
过路人一看这人快要跌到地上去了,以他为中心自动隔离了个圈,捂着嘴巴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去扶一把的。
起先陈惊照还好心情地看热闹,然后圈子越扩越大,把他的小摊都给囊进去了。
路人的眼光落到他身上都是一脸痛心疾首。
陈惊照坐不住了,跑过去没好气地和那怪人说:“诶,你要死回去死啊,可别死这儿,影响我做生意。”
那人动了动,抬头和他说了句话,陈惊照没听清楚,“什么?”
那人似乎想抬头,又没力气,陈惊照就把他的脸抬起来,扒下口罩。
没等他说话,陈惊照先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瓜群众一见他这幅模样,更兴奋了,捂着鼻子往里边凑。
那人脸色惨白,嘴唇乌青,侧脸还有些块状斑点,他看得清楚,那是尸斑,一揭开口罩就有一阵恶臭扑面,就跟放了几个月的腐肉一样。
他天生半阴阳眼,嗅觉就不及常人灵敏,原来那些人离得这么远,是因为这人身上散发着腐臭。
陈惊照一拍屁股,站起来,恶狠狠地冲围观群众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中邪啊?再离近些小心邪灵附到你身上去。”
人群一哄而散,还剩几个不怕死的凑热闹,一个说:“哥,这人真是中邪啊?”
“怎么?你想试试?”陈惊照冷笑道。
陈惊照打算把他先拖到阴凉处去,他摆摊的地界儿是在桥头,平时就住在桥洞下头,凉快还清净。
他手脚利索地收拾了家伙什,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一溜烟就跑没见了。
速度之快,看得那几个凑热闹的人目瞪口呆,跟着跑了几步硬是没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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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摆在角落,陈惊照扯着袖子一闻,我滴个神,堪比鲱鱼罐头啊。
赶忙脱了衣服,跑到自来水管下面冲澡。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怪人已经自己坐起来了,恶臭渐渐消散,还是低着头,口罩和墨镜摆在旁边。
他只穿了个大裤衩,一双凉拖,头发还在滴水,隔得远远地说了一句:“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陈惊照又去套了身灰色长衫,民国样式,手里还拿了把扇子,就是脚底下的人字拖有点出戏,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死了对吧?”
怪人一僵,抬起头来看他,清瘦,白净,符合当下奶油小生的长相。
他沉默良久才点点头,眼里是恐惧和痛苦,“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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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林釉钧,是一个演技颜值都在线的演员。
家庭和睦,无不良嗜好,性向双。三个月前因为坠机事故身亡。
他还记得在飞行途中他们遇到了强气流。
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广播里是机长的强作镇定的声音混杂在一片尖叫哭泣声中。
“轰隆——”
疼,浑身都疼。
说不上来个具体的地方,就跟灵魂被揉碎了又铺展开来一样。
脑袋里充斥着纷乱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飞机落地发出巨大声响那一瞬间。
躺在病床上他猛然睁大了眼,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说起来有些荒谬,他就像小说里那样重生了。
陈惊照失笑,你这最多算个借尸还魂,哪儿是什么重生。
他也笑了笑,说他知道,而且,那个医院有问题。
他说他的主治医生姓王,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叔,方脸圆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十分违和,眉毛又粗又密,始终板着个脸,不怒自威,脱了那身白大褂,说是个刽子手还有人信些。
第二日查房的时候。
王医生扳开他眼皮看了看,问道:“能不能说话?”
他摇摇头,他似乎感觉不到声带,发不出声。
“身体有没有知觉?”
他依旧摇头。
又问了他几个奇怪的问题,对他道:“恢复得还可以,过几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转身的时候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一个瘦小的男人,看样子是个实习生,唰唰唰在本子上记些什么,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三日,他身上的疼痛渐渐消散,只是还不能下地走动。
他住的病房属于vip单间,电视沙发地毯茶几一应俱全,这几天他就坐在床上看自己遇难的新闻。
这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第六天的时候,来了一个男人,叫沈阙。自称是他的朋友,来接他出院。因为前一天晚上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就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起第五天发生的事儿。
那天晚上,他从病房里偷偷溜出来,想四处逛一逛。
走廊空空荡荡的,幽冷的光四散开来,格外安静。
他打量着四周,病房与病房之间都隔得很远,门上有一扇可以推上去的隔断,里层是玻璃,就跟飞机上的窗户差不多。
他蹑手蹑脚跑到最近的一间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把隔断推上去,扒着门凑近了瞧,窗户外边凄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屋子里空空荡荡,连件摆设也没有!
他暗道一声“奇怪”,又跑到另一间房门口,推了隔断上去,往里边一望,照样是空空荡荡的屋子,格局和他那间房一样,只不过仅挂了面纱帘,风一吹,活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心跳得厉害,背上冰凉,出了一身的冷汗。转过身,背靠着门,他望了望更远的房间,心底的恐惧一阵一阵往上涌。
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两间空房子而已,只不过又恰巧在他隔壁。
他又挨个挨个去查看更远的房间,除了他的病房,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空的。
整层楼只有他一个病人,还是说,整个医院都只有他一个病人。
他死死攥着拳头,整个人因为恐惧颤抖不止,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他疯跑回自己房间。
“咔嚓——”一声反手锁了房门,又拖来沙发把门抵上,再把电视机打开,声音调到最大,裹着被子缩在病床上。
后来,他实在太困,眼皮子撑不住,偏头睡过去了。
再一睁眼,沈阙就坐在他身边,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觉。
他当时吓坏了,一把就推开沈阙,沈阙也不恼,就很温柔地看着他,还退后了些,和他保持距离,慢慢地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他放松了警惕,看了沈阙一眼,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男人,长相温和,没有攻击性,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沈阙带他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自己家里,他还记得当时沈阙的车上放了一首日文歌。
温柔的低吟浅唱,很好听的声音里仿佛蕴藏着深深的爱意和欲求不得的痛苦。
再后来,他去查了这首歌的名字,叫“亲爱的宝贝”。
沈阙对他真的很好。
原先当演员的时候超级辛苦,为了拍戏早起贪黑,忌辛辣忌刺激,还要控制身材,每天只能清汤寡水萝卜配白菜。
他做梦都想敞开肚皮大吃一顿,只是醒来后只能咽咽口水蒙头继续睡。
沈阙在家里就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他还没醒就开始在厨房里捣鼓,围个小熊□□的围裙,托着餐盘把早饭端到他床边,用餐厅里的那种拱形盖子罩上,他醒来就能吃上热乎乎的早餐。
一开始,除了沈阙不让他出门说怕他迷路以外都挺正常的,直到后来有一天,沈阙突然盯着他叫了一声“哥哥”。
他也很配合地应了一声,沈阙眼睛发亮,那模样就差条摇个不停的尾巴了,从那以后沈阙就再也不肯叫他名字,而是称呼他为“哥哥”。
他问过好多次沈阙为什么这么叫,沈阙总是笑着告诉他,他本来就是他的哥哥。
再后来,早晨的时候沈阙会坐在他床前的地板上,拿手枕着下巴趴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他。
说实话,第一次见沈阙这样他还真有些吓着了,可沈阙像个大狗狗一样无辜地望着他,眼睛眨呀眨,他真是又生气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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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