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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落云楼今夜开宴。
各角看台伺候的婢子都是提前沐浴熏香,精心打扮过。手上端着漆木方盘婀娜的走向每处云纱帘帐,盘上美酒醇厚浓香混合着丝竹声声萦绕,别是一番纸醉金迷的模样。
苏堂闭眼托腮,另一手虚搭在桌沿打着拍子,指节修长,比一旁盛酒的玉壶还白上几分。桌旁侧坐一人,一边饮酒一边紧紧盯着厅内动静。
佳宴怎能少的了佳人。
大厅中央十几名风姿绰约的少女随着声乐踏着欣快的舞步,随后逐渐散去,此时缓步走来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她踏出的每一个步子,明明只是普通的行走,却比先前的舞蹈更加引人注目。轻轻摆动的腰肢透过身上轻纱显得格外魅惑。待她行走向大厅,落云楼的楼主也从另一侧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让她搭着,引到了大厅中央的位置。
随后女子将欠身稍稍一礼,红唇微微一笑,顿时四周响起了一片吸气的声音。
想必这位倾城的美人就是落云楼今夜宴上的主角儿了。
西泰城的落云楼闻名四方,坊间流传的诗词歌赋也是数不胜数。但落云楼不是普通的秦楼楚馆,这里盛产美人,但是不提供美人。
来这里可以品鉴最上等的美酒佳肴,欣赏最美妙动人的音律,也可以在开宴时一掷千金引得美人一笑,但也仅仅只是一笑而已。
每次开宴都会用竞拍的方式,价高者所付的银钱作为当日宴席上美人的彩礼,再由美人自己决定这份彩礼的价值。也就是说,结伴游湖、吟诗作对、与君歌一曲或是舞一段全凭人家心意。更有甚者,对上眼了,花前月下、共渡今宵也造就一段佳话。
能站在落云楼的姑娘,有的是从小培养的拔尖儿,有的则是从四面八方请来的名角儿。哪个不是天姿国色,或是技艺出众名动一方的。
来落云楼的又岂是泛泛之辈。达官贵族、富甲大商比比皆是,博头彩,不仅是为了美人,也是另外一种彰显身份的方式。
厅内竞拍已经开始了,看台云帐旁站着的伶俐小厮高声唱着层层高涨的报价。苏堂还是像沉醉在刚才听到的曲子里,身侧那人看看厅内再看看苏堂,低着说道:“堂主,那边还没开始。”
苏堂半睁眼帘:“我说岑远,你也太心急了。”随即伸手捏起玉杯一饮而尽。“见过哪次竞拍是最先出价,最后拔得头筹吗?可都喜欢压轴呢。”
岑远不语,低头给苏堂又斟满了酒,他们没有叫婢子在内伺候,自己便是半个仆从。这倒没什么,反正他苏堂使唤人惯了,只是眼前这人风淡云轻的模样,倒真是像来饮酒作乐的。思衬间竞拍已到高潮,价格抬到了一千九百两。
寻常百姓做梦才拥有的数目,也不过是少数人的手指比划间。
有人劳碌一生,就有人不知疾苦。
“五千两。”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往声源望去。云纱后隐约可见一玉冠男子翘腿而坐的身形,像是不耐烦这些层层叠加的唱价,便想一开口结束了这索然无味的竞拍。
苏堂听到声音,终于撑开眼皮,淡淡开口: “五千……零一两。”
玉冠男子闻言向苏堂的方向望去,也只能见到云纱背后若隐若现的修长身形。忽然有了些兴致,坐直了身体开口道:
“六千两。”
苏堂嘴角浅勾,抬手示意小厮走进来,吩咐了几句。小厮听后又满脸不确定的看着他,直到看见苏堂又点了点头这才走出帐外,朝着厅内朗声说到:
“六千零一两。”
随后小厮再向着玉冠男子的方向行了个礼:
“这位爷,我们公子说了,无论您再开什么价格,均加上……一两银子。”
“哦?”男子听后站了起来,用手一挑眼前帘帐再度望向苏堂。此时一阵应景的过堂风,吹的云纱卷动飘飞,使得他终于看清那人的样貌。
一张堪称绝色的脸。
眉锋和鼻梁轮廓英朗,一看就是男子,偏生的一双眼波流转的眼睛。像是不融于此景的雾潭,又像是让人一头扎进去的火光,又疏离又吸引。黑发半绾半松散,一袭黑衣更是衬的皮肤细腻莹白,有一种性别莫辨的美。看到自己望向他,手微微执起酒杯遥空一敬。
玉冠男子顿了顿,随即展颜一笑。
“既然公子势在必得,那在下就不夺人所爱了。不过……”他看向厅内,楼主立马谄媚的献上一张红彤彤的大脸。
“那六千两也权当个助兴,麻烦楼主大人多备些美酒佳肴,让在座诸位今夜尽兴可好?”
楼主哪有说不好的道理,头点成了城东的大黄狗,立马吩咐手下备上最好的酒菜,楼内又响起了曼妙声乐,先前的美人也退去更换衣裳。
此时一个仆从候在了苏堂帐外,低声表达着自家少主对苏堂的问候,并表示想过来同他小酌几杯。
苏堂抬头饮尽杯中美酒,微笑道:“求之不得。”
片刻后,小厮便领进了那位豪爽的六千两公子,六千两一身华服,玉冠束发,模样俊郎,举手投足都向外透着此人是贵族的风范。
他坐在苏堂对侧,稍稍看了一眼岑远,苏堂便道:
“我护卫。”
然后指了指一侧放置的一把宝剑对岑远说
“去外面等我吧。”
岑远看了一眼六千两,这位金主只身前往,护卫和仆从都支的远远的,便也提剑走了出去。他前脚刚走,六千两便起身坐到了苏堂身侧,刚才岑远坐的位置。
苏堂:……
六千两自己动手为苏堂斟了酒,又取过了一只干净的酒杯,倒满与苏堂碰了碰:
“在下姓杨,单名一个煜字,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唐远书。”苏堂道。
杨煜: “书山有路,远行万里,好名字。”
苏堂 :“杨公子过奖了,我看杨公子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杨煜:“在下家中有些生意在此地,所以过来转转,不过…唐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本地人吧?”
“哦?”苏堂笑笑,回敬了杨煜一杯。
“我的确不是本地人,也来过多次细泰,但杨公子如何得知的?”
“细泰城我虽没来过却也知道,除了这落云楼尚有看头之外,哪里能有像唐公子这般姿色的人?倒像是哪个仙家门派的出世弟子。”
杨煜这话让苏堂差点儿没把酒一口喷了出来,这话听的熟悉,不就是平时逛窑子哄人小姑娘的话吗。什么貌美如花啊天仙下凡啊随口就夸,不过有一点没说错,自己以前的确是个修仙的。
“杨公子真是说笑了。”
“别公子公子的叫了,听着生分,叫我杨煜就好。”
“那杨公子喊我远书也行。”
“好。”杨煜目光一凝,注视着苏堂:
“远书。”
苏堂:“……”
这一声叫唤,入喉的酒都要重新涌上来了。不等苏堂开口,杨煜又说:
“远书可知刚才我为何不与你争抢头筹了么?”
“……为何?”苏堂倏地觉得走向有些不太对,但好像为时已晚了。
杨煜贴近身侧:“因为,我发现,你才是我想要共度良宵的美人啊。”
…………
苏堂走出落云楼,便看到一人怀揣着两把剑立在石雕貔貅旁,刀刻般俊逸的侧脸在头顶灯彩火光下竟变得有些柔和,顿时捉弄心起,正打算偷偷溜到他身后,便被那人发现了。
那人在苏堂靠近时便淡淡回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打上一层厚重的阴影,他将怀中其中一把剑扔了过来,正是苏堂之前叫岑远带走的那把。
剑身被花哨的库锦缠的密不透风,只露出一部分光滑的剑柄,剑首部位有小小的雕花,类似飞鸟的形状。
苏堂啧啧声的接过剑,右手便搭在身前他的肩膀上:
“暮护法,岑远人呢?”
暮禾瞄一眼苏堂:“不是你叫他出去的么?”
苏堂:“……”
“我是叫他在外面等啊。”
暮禾: “他见我在外面,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又指了指苏堂手中的剑: “怎么最近都不带了?”
苏堂笑着弹了弹剑:“哎哟,我的左护法大人,您和岑远两人可敌千军万马,还轮得到我拔剑吗?”
暮禾听后一转身,凝视着苏堂的眼睛,低声问着:
“是不是……”
“不是。”
苏堂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一边抛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桃子一边哼着小曲儿自行向前走去。
暮禾眉头微皱,随后轻轻叹口气。罢了,随他吧。他走上前去,问着:
“今晚,如何?”
苏堂将桃子往衣服上擦了擦便啃了起来,含糊说到:
“还行,上钩了,不过…”
暮禾: “不过什么,你没吃东西吗?”
苏堂:“不过我没想到那小世子居然好这口!……早知道就让忍冬本色出演,现在居然要让本堂主亲自出马了…”
暮禾不解:“……哪口?”
苏堂又是啧啧两声,把手里咬了一半的桃子扔了过去:“这~口~啊~”
看着接过桃子眉头微蹙的暮禾,苏堂嗤笑两声:
“别看了,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木头鬼,不会懂的。”
暮禾:“……”
暮禾抓着桃子左看右看犹豫了一下,偷偷咬了一小口又随即马上吐了:“……甜的?”他反手就是将桃一扔,命运多舛的桃子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度,随后……
“哎哟!”
“你娘嘞!谁扔的暗器?”
“啊~老娘的珠花都被砸歪了!”
苏堂不忍耳朵承受这几声划破夜空的尖叫谩骂,回头瞪了瞪噪音源,那人看见是他,赶紧一手托着头顶摇摇欲坠的簪花一边扭动着娇躯过来,赫然是今晚宴会的主角,那个落云楼的大美人。
大美人三步并作两步扭到了苏堂面前就想往他怀里挤,被苏堂一掌撑住了天灵盖,顺便在美人额间迅速的抹了抹:
“忍冬,你能不能小点声,人还没走远了。”
忍冬:“走了走了,我是看走远了才过来的,诶我说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儿,我可是你花了六千多两银子买来的宝贝儿~”
苏堂:“我纠正一点,总共六千零一两。其中六千两是买了请杨煜的酒钱,剩下的一两才是买你的。”
忍冬撅着嘴,用手拧巴着本来就没有遮体经她一扯更加暴露的衣纱:
“你到底跟那小世子说了什么啊,我看他出来的时候心情不挺好的嘛,一点儿都不像为了奴家争风吃醋的样子。”
苏堂:“……”
苏堂把撑在忍冬头上的手拿下,绝望的扶了扶额,提到杨煜就觉得脊背发凉,他一点也不想讲到底跟杨煜说了什么好吗?
“我再纠正一点,他本来就没有为你争风吃醋,那只是男人的征服欲望,你懂吗?男人?”
忍冬:“那到底成没成啊?”
暮禾看苏堂的样子,以为事情并不顺利,碍于忍冬离得太近,只能以探寻的目光看过来。
苏堂: “三日之后,杨煜邀我去他暂居的府上做客。”
忍冬刚欲扶住胸口做松了一口气状,苏堂就指着她半露的□□,发现不对又手指上移指着她的珠花道:
“还有,你能不能赶紧化回本相?”
话音未落,忍冬的珠花开始哧哧的往外冒烟,须臾,竟幻化成了一团白乎乎的一团趴在了地上,细看原来是只毛绒绒的兔子。
苏堂:“……”
“我指的是修成人身的本相!”
这回兔子忍冬终于变对了,一阵烟雾中闪出一个白衣佳公子,手握折扇,身量颀长,五官跟刚才一样的清秀好看。
暮禾终于走上前去,在忍冬的肩上衣服拍了拍,抹了抹,肯定的道:
“顺眼多了。”
忍冬惊奇:“不是,你们都往我身上抹什么?”
暮禾:“桃子汁。”
忍冬:“… ???!!!…”
在内心的愤恨和对自己武艺是否能战胜面前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两人的反复衡量后,他还是选择了屈服。一扭腰一打扇,大步向前走去。
苏堂:“冬儿,你去哪儿…”
忍冬头也不回的说到:“回家。”
暮禾转过脸问苏堂:“家不是在那边么?”
苏堂看着童子鸡般的暮禾,摇一摇脑袋:“他往隔壁揽芳阁去了…揽芳阁是他家。”然后他像想起来什么般的对着忍冬吼一嗓子:
“冬儿啊,你悠着点儿,保存体力,过几天还要干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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