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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
热夏。
树叶的影子剪碎了那刺眼的阳光,怡然自得铺在地面上随风摇晃。午后的蝉鸣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吵的人心烦意冗。
“顺儿,你钥匙又忘拿了,周五晚上回来我可不一定在家啊。”
张顺站在楼下,抬头往二楼阳台望去,被灼目的阳光照得半眯起眼。母亲把钥匙扔下来给他,“嘭”的一声砸在水泥地面上。他弯腰去捡,再抬起头时,发现母亲已经转身回屋,落满日光的阳台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他匆匆把钥匙揣进裤兜里,走去扶起倒在树荫下的自行车。拍了拍皮垫座位,伸腿一跨,稍稍踩动踏板,单车便往前窜去了。
夏风迎面吹来,伴着阵阵蝉声卷入耳蜗。车子骑过民区,来到纷纷攘攘的十字街道,方才还略微安静的地方一下子喧哗了起来。
张顺一只脚点地,跨着自行车停在路边等绿灯。皎阳似火,像是要把人烤化了一样。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停在阳光下,他便觉得皮肤隐隐灼痛。
等骑到学校自行车停放处,耳边忽传来上课的铃声。他心想,下一节是专业课,可不能再被点名记过了。于是匆匆甩开那辆风尘仆仆的单车,迈开步子朝教学楼跑去。
额头的细汗顺着眉毛的弧度流至脸颊,他感觉浑身热气腾腾的,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想到之前差点被扣学分的经历,心里就一阵急躁。
三两步迈过教学楼前的台阶,正铆足了劲要冲进大门的时候,恰巧撞上了迎面过来的人,磕出一头大包。
只听见脑子嗡的一声,他忙呲着牙装无辜的抬起眼看去,却发现那人竟是体能课的教官……
而且自身个头要比对方矮了一截,于是用脑壳稳稳的撞上了教官的鼻梁。
只见那教官正捂着鼻子眼冒金星,愣是没反应过来,只顾上疼了。
这下可把张顺吓的不轻,一时半会也没回过神来。平时张顺的体能不算好,经常在他的课上被罚,而且有一回偷偷讲对方坏话被抓了个正着,没想到冤家路窄,这次怕是把人高挺的鼻梁给撞塌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头上的那颗大包,忙畏畏缩缩的上前抱歉道:“程……程老师,您没事吧?”
程昊枫捏着鼻梁,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睁开泛有泪花的眼睛,盯着面前被吓的脸色苍白的少年,稍不满的语气说:“你赶着去投胎啊?”
张顺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特显的无辜,为了缓解尴尬,他下意识摸了摸脑门,回称:“赶去上课……”
程昊枫缓了缓,痛楚依然强烈,他褪去那副狼狈的神情,无奈的撇了对方一眼:“那上课去吧!”
“噢!”
话音刚落,张顺便赶紧逃走了。
程昊枫顺着他离开的背影挪去目光,皱着眉头低声道:“这孩子……”
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脚边有一块明晃晃的白玉,用黑色牛皮绳串着,制成了一个挂饰。
他弯腰拾起,心想一定是刚刚那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掉下来的。想到这,他不禁又捏了捏鼻梁,长嘶了一声。
张顺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讲台上的老教授眼神不好使,愣是没发现他。
他像是躲过一劫,瘫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正要摆正坐姿的时候,下意识捂了捂锁骨,这才发现挂在脖子上的古玉没了踪影。
那块玉算是传家宝了,是奶奶临终前交给他的,说是有保命安康的作用。平时也没带在身上,只不过前两天奶奶的祭日,这才搜出来挂脖子上,一时忘记收回去了。
他在心里猛的打了个激灵,思绪一时穿墙越出教室外,对那讲台上喋喋不休的声音心烦意乱。于是匆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来时的情况,出门前还能感觉到那块玉贴着肉呢,不会是在骑车的途中弄丢的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他突兀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举手道:“老师,我钱包掉了,能出去找找么?”
老教授抬了抬眼镜细细盯了他一眼,然后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张顺用后脚跟挪开椅子,十万火急般的冲出门外。其他人惊诧的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心想,看来是真掉钱了……
高校总给人一种很有规律的安静,即使有不少人在各处角落看书叙话,也是一种安静的常态,就像竹叶穿林,风摇树影,鸟晃枝头,明明有声,却似清寂。
他额头的细汗又流向了脸颊,满眼焦躁充分表明了那块玉的重要性。除去是传家宝这一客观条件不说,就算拿去换钱,那也得有至少一套房了。
莫名其妙丢了一套房,换谁谁不急?
空荡的走廊,昏暗的楼梯,以及在校园里经过的每条道他都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结果。
此时,他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汗哒哒的贴在身上,怪难受的。靠在树影下的长椅上,他冷静的想了想,如果不在学校里,而是丢在了车水马龙的街头,那能找到才有邪哩。
傍晚,夕阳橘红色的余晖穿透枝叶,零零星星的打在地面。蝉鸣的厉害,像是哭喊着末日要来临了似的。
张顺回宿舍用冷水冲了个澡,换下那身汗臭的衣服,漫不经心的下了楼。走在余晖中,他忽然间想通了,既然东西找不着,干着急也没卵用,顺其自然最好了,该还回来的总会还回来。
虽心里这么想,但依然觉得膈应的慌,只盼晚上奶奶能托个梦给自己,好给自己一点眉目……
张顺穿过梧桐林影,一脸沉寂。正要拐进石板道,前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忽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面前。
他急忙刹住脚步,生怕自己再一次猝不及防的撞上去。
“程教官?……老师好……”
程昊枫佯装出一脸严肃,鼻梁没歪,往日帅气依然存在。
他背着双手站着,对眼前的少年肃穆说道:“手伸出来。”
说实话,张顺上不怕家中恶母,下不怕校园领导,却着实对面前的男人畏惧三分。于是乖乖把手伸了过去,不知是领罚还是领奖。
程昊枫把攥在手中的那块挂饰摊在他掌心里,说:“这个是你的,没错吧?”
张顺两眼一愣,手心里那块古玉在夕阳下透着一抹红,耀眼的很。确实是自己的,一套房的价钱又回来了。
他忙给人道谢,就差感激涕零了。
程昊枫轻撇一下嘴角,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随即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次日上午,阳光还斜斜的垂在天边,空气还算凉爽。
室友破天荒的想去晨跑,便拽上张顺这个倒霉蛋一块了。
跑道不远处有几个身影在打球,其他人张顺不在意,但一句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还是下意识撇眼望了过去 。目光停留在穿着黑色背心,正跨步投篮的程昊枫身上。
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室友拽回跑道了。
想想自己这体弱多病的模样,确实需要多锻炼锻炼。于是跟随着室友的脚步,满头大汗的跑了起来。
气喘吁吁之间,他忽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像被人猛的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来。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小时候无意间有过一两次哮喘,要死要活的那种。后来据说是治好了,十来年也没发作过,不会这次要重蹈覆辙吧……
果不其然,他脚底一崴,便一头扎在了地上。
他感觉到耳边一阵嗡嗡声,像直升飞机划过去一样。闭眼之前,似乎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飞奔过来,穿着背心,腿很长……
张顺一路迷迷糊糊的被人送往了医院,他面如死灰,苍白至极,一时间把所有人都吓的不轻。
之后躺在病床上,他两眼朦胧的睁开一条缝,窗户刺目的很,一片白花花的光亮。耳朵里像是住进了几十万只蚊子,嗡嗡叫个没完没了。但意识也只支撑了半会儿,强烈的困意忽然间袭来,他便不受控制的沉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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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