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

　　北京一年四季都不是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霍霖刚下飞机，一出航站楼，就给北京这雾霾天弄得鼻炎发作。

　　“还有多久回家？”他抽着鼻子，虚弱地歪在车上问副驾驶座上下班后还在跟品牌经理死磕的黎萧，黎萧看了下表，又抬头看了眼灰蒙蒙天色下乌泱泱的车，保守估计道，“四个小时吧，今天车确实多。”

　　那到家岂不都十点钟了？

　　虽然对北京有多堵心里有准确的认知，可他一年多没有回来，猛不丁回温豪华版塞车套餐还是多少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受过这种罪了。

　　霍霖因为倒时差在飞机上一直没睡，好不容易回北京了更不敢功亏一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努力保持清醒，黎萧给品牌经理下了最后通牒，锁上手机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微还是有点同情：“现在想睡就睡吧，倒时差不急这一两天。”

　　“后天我有约，同学聚会。”霍霖打了个哈欠，“以后在北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好放他们鸽子。”

　　“你居然是真的打算以后留北京了。”黎萧有些惊讶，“早几个月你不是还不想回国吗？”

　　堵塞的车流动了一下，霍霖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国外也就那样，还是中国好，以后我就好好在北京陪舅舅吧。”他停了停，突然对黎萧说，“也孝敬你。”

　　“你孝敬好你舅舅他老人家就行。”黎萧果断摇头，“也是，你是该回来了，这几年该玩的该学的都够了。话说你今年跑了不少地方啊，我看你Visa卡一直没停过，你是不是还跑大溪地去了？”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对霍霖的行程并没有太关心，一直半死不活的霍霖却像是突然警觉，眼神都明亮了几分：“大溪地是哪里？我没去过。”

　　，

　　回到家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晚，司机停车后家里的佣人便打开灯和门，等着主人进来，黎萧走在前面，却没有进去。

　　灯亮起后霍霖一下像是来了精神，他沉默地站在门边，仿若完成某种仪式般郑重其事道：“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推开门正对着的是一幅巨大的婚纱照，当时流行的服装样式已经有些过时，但那对青年男女容貌气质实在过于出色，因而照片仍然显得典雅高贵，和室内的装潢陈设相称。黎萧望着照片，心情同此刻的霍霖一样复杂：有些人已经死去多年，可爱他的人仍然怀念着他。

　　那个青年男子如他生前一般温和地微笑着，深邃的眼眸仿佛也还注视着他。“你舅舅今天不会来，你早点睡。”他收回了目光，催促道，霍霖也回过神来，低下头难得乖顺地答了声好。

　　，

　　霍霖简单洗漱完后就睡了，黎萧给他舅舅发了条微信，又去看了看霍霖养的两猫一狗，也回他房间了。他习惯了早起，估摸着霍霖的口味让佣人给他弄了早餐，自己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跟公司的人对接工作，大概一个多小时后霍霖才从房间里出来，身上还沾了猫毛。“给维多利亚和索菲亚喂了点东西，她们都快不认识我了。”霍霖叹息道。

　　“先洗手。”黎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去看看Alan吗？”他指向花园里那只兴奋地摇尾巴的金毛犬。

　　霍霖也看了过去，Alan更加兴奋地趴在落地窗前用力地拍着爪子，霍霖盯着它，猛得扭头进了洗手间，“他自己不会叼骨头吗？”

　　当初非要养狗的是他，现在嫌弃狗的也是他，好在黎萧早就习惯了霍霖这脾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陪霍霖吃完早饭后黎萧就去了公司，霍霖一边喝着牛奶，一边一条条回他微信和MSN的信息。滑到一个备注为“叶明昀”的人后，他手指顿了顿，拨通了微信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了。“学长你回北京了吗？”叶明昀那边风似乎很大，他声音都有点听不太清。

　　“回了，我等下要出去。”霍霖说，佣人已经开始打扫餐厅的卫生，他想了想，还是回了房间压低了声音，“我让你帮我查的那件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学校里也没来人。”叶明昀说，声音一下子委屈了不少，“你让我帮忙找人，结果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知道他是男的，挺年轻，四月去过大溪地，我总不可能让我哥一个个查大溪地入境记录吧？”

　　“可我真不记得其他的了。”霍霖小声道，确实，那个人现在就是站在他面前他可能未必都认得出来，让叶明昀帮他查人确实多少有点强人所难，“可明昀啊，你也知道我干了什么事，不把他找出来我真的不放心......”

　　“其实你真的不用太担心，这三个月不是没事吗？”叶明昀静了静，说，“你查不到他是谁，可反过来想，他也查不出你是谁啊。就算你可能告诉了他你在美戏上学，你现在人不是在北京吗，他总不可能追到北京来......”

　　“也是。”霍霖叹了口气，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说服自己听叶明昀的，“但愿真的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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