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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哟,小娘子出来买酒啊,有铜钱吗?没钱可以向爷几个借,还不了就拿自己抵啊。”
“说的是啊,哈哈哈哈哈。”
又来了,又被人挡住前路。
雁雪神色如常,静静站着,苍白的脸被北风吹出一股病态,似乎在风中要站不稳了。
他将自己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一些。
“又出来给你师父打酒啊。”酒铺的霍大娘爱怜地看了雁雪一眼,又瞪了几个地痞一眼,却始终不敢说什么。
“嗯。”
“快快拿着离开吧,别在这久留。”霍大娘絮絮叨叨地往雁雪的酒壶里装满酒,催他赶紧离开。
雁雪和他的师父是很多年前搬到这个西北小镇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反正那个酒鬼师父就是天天喝酒,不着调也不靠谱。
徒弟雁雪长相秀美,秀美得简直不像是他们这片黄土地能养出来的人物,活像个小神仙。
虽然是个少年,却总被这些嘴上没把门的地痞流氓们欺负,称他做“小娘子”。
万幸这些地痞流氓这回只是语言调戏雁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了就好。
前些日子,他们可是直接闯进镇南一处农家,将那家还未成人的小女儿狠狠淫/虐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知有多少女儿家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唉……想想就恨。
霍大娘看着雁雪离去的身影,才算稍微放下心。
她又恨恨地盯着这几个欺男霸女的地痞,可这些地痞是玄籍的,背靠武林玄盟。
她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是黄籍贱民,遇事又有谁来为她们声张?
要是当年的艳血罪人还在,必定会为她们出头,狠狠教训这些自以为是的“上等人”,可是谁让艳血罪人被围剿致死了呢?
想到这里,霍大娘十分不解像雁雪这般神仙托生似的美少年,怎么也会是黄籍。
他那个酒鬼师父,怎么就不找个门派投靠,好让雁雪脱离黄籍,玄籍加身,将来也算有个身份,好去说亲成家呢?
霍大娘摇摇头,内心鄙夷着:这大老爷们养孩子,果真不靠谱。
雁雪慢慢走着,他的步伐一向不快,但贵在脚踏实地,走得很稳。
他的头总是微微低着,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像是被什么沉重负累压着。
细长的碎发遮住眼睛,分辨不清他的神情。
突然,雁雪停下了脚步。
不久,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哟,小娘子是在这专程等哥哥们吗?”
“那要不要让玄籍的贵人哥哥好好疼爱你啊。”
“哈哈哈哈哈。”
几个地痞摇摇晃晃走来,显然已是喝多了的样子。
他们一个个虎背熊腰,一个人抵得上三个雁雪大小。
这么包围着走过来,雁雪就像一滴水融入汪洋,被遮挡得快要看不见了。
雁雪依旧身形未动,似是不慌不忙。
他唇齿微启:“……有事吗?”
一个头顶带疤的男人一把抓住雁雪的肩膀,将他狠狠撞到树上,目眦欲裂地高声喝道:“你说有什么事啊?你一个黄籍小儿,哪来的胆量这么和爷这么说话?啊?”
雁雪被推到树上,踉跄几步,神色依旧没变,额前的碎发动了动,声音很轻,眼神却很冷:“镇南的小玉姐姐是被你欺辱的吗?”
“哟,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呢,是爷几个做的,怎么了?你要给她报仇,还是准备替她来给爷几个……”
疤头男一脸邪笑地扯上雁雪的衣服,突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脑袋上,顿时鲜血直流,疤头男茫然地摸了摸一脑袋的血,暴跳如雷叫骂:“臭小子,你竟敢!?”
却见雁雪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上还提着酒壶,并没有什么动作。
接着,一块碎石如电光火石飞过疤头男的嘴,顿时他的嘴像被刀锋割裂,牙齿掉落一片,满嘴血糊,声音都发不出来:“你……你……唔唔唔!”
身后地痞们乌泱泱跟上来想要拉开疤头男,平地忽起烈风。
风簌簌,如刀锋一般,冷得让人睁不开眼。
日光也突然散去,漫天黄沙骤起!
地痞们嗷嗷大叫起来:“谁他妈在装神弄鬼?我们可是挂籍玄盟的!你竟然……啊!”
还未说完,风沙漫天起,遮盖了他们的双眼。
飞石砸向地痞们的双腿,他们不由得力屈跪下。
几番折腾,地痞几人已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不由得跪地磕头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讨饶。
疤头男满嘴牙齿都要掉光了,此时更是不管不顾地磕头:“哪路神仙在做法!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
遇敌最可怕的莫过于此,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几人磕得头皮都快破了。
风沙骤停。
地痞几人见状,立刻爬也似的跑走了。
树下的雁雪看着风沙停了,抬了抬眼眸,看了看又显现出来的日光。
此时,秋日晴空,刚才的风沙仿佛平地而起,也平地而去了。
雁雪伸出右手挡了挡眼前的日光,再转身将目光游移到眼前的树上。
这株百年松树上,有一根凸出的树枝,粗壮有力,刚好迎着日光。
这里,既能享受日光照耀,又有树叶遮头,不至于太热。
总之,是一处午睡偷闲的绝妙之地。
树枝上正应景地躺着一个人,一身棕色短打,穿着不算太好,似乎也不算太差,头下枕着一把长刀,睡得正香。
那人应当是个青年,非常不修边幅,却也难掩英俊非凡的面容,一只脚随意耷拉着的姿势都能自然流露一股潇洒风流的恣意风采。
那股子潇洒的精神气是从心神所发,而非形体的邋遢所能掩盖。
雁雪仰头看着树枝上睡着的青年,轻轻叫道:“师父,师父!”
没人回应。
雁雪笑了笑,这是他苍白脸上难得出现的神色,雁雪打开酒壶的盖子,在空中绕了绕。
那酒香就这么散发出去,仿佛逗猫的薄荷草一般吸引着睡梦中的青年,青年像闻到味的猫,头一动一动的,就这么缓缓离开树枝,然后身形不稳,从树枝上摔了下来。
雁雪这下慌了,连忙伸手去接:“……师父!”
就在青年即将摔落之时,那和他一起摔落的长刀就这么刚巧地,直直插在树干上,青年一个翻身坐在长刀的刀鞘边上,随手一抓,就将雁雪手中的酒壶拎起。
接着他往树上一靠,怡然自得地喝了起来。
这时,青年才终于睁开了眼,那双眸子在日光下隐隐透着金光。
沈追枫一抹嘴角的酒渍,冲着树下的雁雪勾了勾手,笑得连秋日也明媚起来:“宝贝徒弟乖~”
雁雪看着他的师父沈追枫,暗暗叹了口气。
“师父,你怎么又没梳头,你下来,我帮你梳头罢。”
雁雪自幼是沈追枫抚养长大的,只是有时候雁雪觉得其实是自己在抚养他。
至于身份问题,他没想太多,既然沈追枫是黄籍,那他就是黄籍,他愿意做天地玄黄四籍中最差的那一籍,从未想过更籍。
身份无所谓,只要能和师父生活在一起,天地皆是桃源,他乡也是故乡。
沈追枫长发披散着,一手拿着酒壶,一手长刀扛在肩上,从树上跳了下来。
“无所谓啦,我又不见人,难道还要和大姑娘似的梳洗打扮吗?”
雁雪闻言面无表情,“所以你甚至没有梳洗。”
“呃……唉,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沈追枫摇摇头,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壶悬挂在长刀上,空出来的手一把揽住雁雪的肩膀,“乖啦,别捉你师父的错处,师父不是告诉过你,做人要严以待己……”
“宽待别人。”雁雪接上这句话,又低声道,“可你又不是别人。”
两人这么并肩走着,雁雪暗暗比了比个子。
他今年已过了十八了,却依然没有沈追枫高。
“师父。”雁雪的声音又轻又软,“谢谢你方才救我。”
“嗯?什么?”
“方才那些人,是师父打跑的吧?”
沈追枫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才睡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又顿了顿,煞有其事道:“要是你真遇到了什么好事,那也是老天爷做的,你看,师父常常告诉你……”
“老天爷会照顾好人,所以要做个好人。”雁雪接口道。
“知道就好嘛。”沈追枫将雁雪揽得更紧一些,拍拍他的肩,似乎安慰道,“不过要是真遇到什么事,也不能总是忍着,该反抗也要反抗啊。”
雁雪扬起头,目光柔软地看着师父,口中的话却不柔软:“不是师父教我宽待别人吗?所以我才不反抗的。”
“这……”沈追枫被雁雪的话噎住,挠了挠头,“都说了不要老挑你师父的错处啦。”
“唉,不乖了,不乖了。”沈追枫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雁雪的额头。
“长大了,就不乖喽~”
沈追枫似乎没有看到,低下头的雁雪眼中抹过一丝暗色。
日光下,沈追枫与雁雪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影子远远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人的。
夜。
寂静。
乌鸦沙哑地啼叫着。
树林里,一个疤头男人一边走,一边叫骂:“操/他/妈的今天真倒霉。”
他今日对雁雪见色心起,本想欺侮一番,结果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破了头,还被风沙刮掉了几颗牙齿。
他气得不得了,却也不敢再去找雁雪撒气,免得再被不知名的神仙责难。
他来到镇南农家,那家的女儿小玉很不错,身肢柔软,可以让他泄泄火。
想到这,他好像忘却了今天的倒霉事,高声叫着:“小玉姑娘,哥哥来疼你啦,嘿嘿。”
“咕——”
他的叫喊声惊起一片鸟雀,黑夜中林叶相互击打,发出惊涛骇浪的声音。
疤头男吓了一跳,又想起白日里,雁雪那个臭小子质问是不是他欺侮了小玉的眼神,冰冷的仿佛是要将他杀了一般。
疤头男停了脚步,呸了一口,骂道:“一群畜生!”
他又向着农家走去,脑海中幻想着少女美好的肢体,再想想自己可是背靠武林盟的玄籍,对比这些农家的黄籍贱民,他可是上等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斗志昂扬起来,步子迈得更大。
只是,寂静的夜里,鸟雀声却叫得不停。
“叫屁叫!”
疤头男抬起头,正要叫骂,突然感到颈部一凉,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股湿热的液体。
正疑惑间,眼前的风景也变了。
那哗哗作响的树林之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疤头男眯着眼睛看了看,突然大惊,这个人他没有脸!
难道是鬼怪?
疤头男连退两步。
倏然,那个无脸人纵身一跃,从树上跳跃下来,正站在疤头男眼前。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此时他才看清,这个无脸人是被一层薄薄的面具覆盖了整张脸,那面上的眼睛和嘴巴都是血窟窿!
这人浑身散发着幽魅诡异的气氛,行动时肢体非常扭曲,简直像个艳鬼!
在那一刻,疤头男与无脸人贴得极近,近得疤头男隐隐约约地辨认出了这个人的身形——十分熟悉,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小子是你?!”
疤头男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想跑,却感觉周身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接着,眼前的艳鬼嘶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响起——
“天……诛……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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