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

　　天色已黑，居民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小区。

　　白宿提着一袋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几盒泡面，从楼道中走过邻居家门口时，吸了吸鼻子，心道：红烧牛腩，小日子不错，再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泡面，耸耸肩，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但电视却是开着，此刻正在播放新闻联播。

　　“叮铃铃……叮铃铃……”

　　白宿刚换好拖鞋，电视机旁边的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白宿有点恍惚，那个电话有多久没有响起了，导致他一直都将它当成一个摆设。

　　白宿随手将泡面放到茶几上，走到电话机面前，几寸的小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个短号。

　　“喂，你好，请问你是？”

　　白宿不失礼貌的问道。

　　“……”

　　电话那头传来咝咝啦啦的声音，就像是电视机没有信号时发出的那种噪音，然而白宿等了十几秒，却没有人说话。

　　白宿皱了皱眉，查看了一下电话线，接触良好，便再问了一遍。

　　“喂？你好……”

　　还没有等白宿说完话，那边终于除了嘶啦声，还夹杂着一道浑厚的男声，时而远，时而近，就像一缕风，飘渺不定。

　　“小宿？小宿，你在不在？”

　　对方好像在快速的跑动，一边喘气一边问，还伴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白宿一愣。

　　“爸？你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发生了什么？”

　　然而白父似乎并没有听到白宿的话，自顾自说着。

　　“听着，小宿，我和你妈妈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事，可能赶不回去了，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江西普安住的那栋老房子吗，你尽快赶到那里，将我放在书房书架后面的一个暗格里的箱子拿出了，带回去找个地方务必将它藏好，记住，任何人向你问起，你都说……不知……道……一定……”

　　“白枫……快走……来不……及了……”电话里传来白母急急的催促声。

　　“嘟……嘟……嘟……”

　　白父白母的声音最终淹没在咝咝啦啦的声音里，而后电话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白宿拿着电话的手还没有放下，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没有弄清楚父亲刚刚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白宿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常年在外考察，在白宿的印象里，自从自己年满十五岁后，能见他们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一般情况下，白宿的父母每隔一两个月便会打电话给白宿，问一下白宿的近况，报下平安，但都是打在白宿手机上的，而客厅里的电话，连推销的都不会打进来。

　　白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父亲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的嘟嘟声还在响着，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奶声奶气的铃声将白宿的思绪拉了回来，赶忙将手机掏出，看也没看便接了放在耳边。

　　“小宿，在家吗？是不是又出去玩了。”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吓得白宿连手中的手机都差点拿不住，忙看了眼来电人，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妈……妈？”白宿迟疑道。

　　电话那边传来嗤笑声。

　　“小兔崽子，怎么，才一个多月，你连你亲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白宿内心惶恐，右手拿的电话里面还传来忙音，显示着他刚刚接到的电话并不是幻觉，就是因为听得出来，心里才会生出一股寒意。

　　“我……爸呢？”

　　白宿问道，以防刚刚父亲打来的那个电话里听到的女声，不过是与母亲声音相似的其他人。

　　“你爸在忙着烤鱼呢，刚刚钓到一条大马哈鱼。”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杂音，有马达声，水浪声，还有许多人嘈杂的对话吆喝声，显然，白母将电话弄成了免提。

　　“白枫，过来。”

　　随后一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白宿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小宿，最近过得可是滋润，我和你妈妈完成了一项大考察，商量着准备回去休息几天，到时候回去再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小兔崽子。”

　　白枫低沉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的传到白宿的耳朵的，白宿一啰嗦，右手拿着的电话掉了下去。

　　“爸，你们刚刚，是不是打电话到家里的座机了。”白宿咽了咽口水，希望这是他老爹对他做的一个恶作剧。

　　“家里的座机？”白枫一笑，“你是不是脑子傻了，家里的那个座机电话线并没有连接信号线，怎么会打得通，本来还不想打电话给你，等我们回去后给你一个惊吓，奈何你妈就是按捺不住，非得和你说我们回去的事。”

　　“唉唉唉，白枫，是谁自己说出来的。”白母不满道。

　　白宿现在脑子里根本听不进去夫妻二人的打俏话，颤抖着手去挑电话线，果然，电话线的一头接着电话，而另一头却是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没接。

　　“爸，爸，爸！你听我说，我确定你们刚才往家里的座机打电话了，你还对我说什么叫我回去江西普安老家拿……”

　　“白枫！鱼烤好了，快过来吃，不然就被抢完了。”电话那头有人喊道。

　　“哎！好嘞，马上来。那就先这样了，我们过几天就到家了，别到处乱跑，在家好好等我们。”

　　“不是！爸，你等等……”

　　然而白宿话还没说完，白枫已经挂了电话。

　　此刻，客厅里，除了有电视里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还有着两道电话的忙音，一道，来自白宿手机，一道，来自前面那个没有接电话线的座机。

　　夜风从落地窗中吹进来，在只有电视机光亮的客厅里绕了一圈，留下一阵冷意，又溜了出去。

　　白宿打了一个啰嗦，赶紧跑去开灯，然后摊到在沙发上，长呼一口气。

　　自己这是，活见鬼了？白宿心道。

　　再环顾了一下房屋四周，白宿从来没有哪次发现，自己家居然这么空荡。

　　白宿好歹是个在校大学生，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被灌输唯物主义论的他，如今却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心里难免不觉得惊恐。

　　白宿坐在沙发上，听着邻居张叔家的小儿子正在哭闹着要看动画片，被张叔一阵呵斥哭得更凶，
　　饭菜的香味顺着楼道，顺着门缝飘到白宿的鼻尖。

　　邻居家浓郁的生活气息终于让白宿冷静了下来，或许，真的是有人在恶作剧，毕竟鬼神之类的东西，放在这个时代还是太过于玄乎。

　　冷静下来后的白宿，脑子不禁想起电话里的对话内容，江西老家？那所老房子，难不成老爹他们还留着？

　　说起来，白宿一家从江西普安老家搬到杭州，已经有些年头了。

　　尽管白宿一直在提醒自己，那通电话说不定只是一场恶作剧，可奈何心里泛起来的不安感怎么都按捺不住。

　　或者，自己明天去看一下又如何，反正这几天是国庆节，不管是恶作剧还是真撞鬼了，去看一下就知道了，自己有的是时间耗。

　　白宿想到这，便拿起手机定了明天早上飞往江西普安的航班。

　　白宿很早就想到，五年时间过去，普安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化，但没想到的是，变化居然这么大，大到没有一处地方，他能有熟悉感的。

　　由于国家政策原因，普安响应国家建设新农村的号召，已经从以前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小镇，变成了如今的农业旅游景点。

　　因为最近国庆节，来普安旅游的人还挺多，而白宿背着个双肩包杵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面对着街边叫卖的小吃店老板干瞪眼。

　　我擦！这要我怎么找！白宿内心无奈的吐槽道。

　　白宿随着人流移动，假装着自己是来此地旅游的旅客。

　　走走停停间，白宿在看到面前一处景点时眼睛不由得一亮。

　　那是小镇很久以前就建的一座寺庙，白宿小时候听镇上老一辈的人提过，那座寺庙在明朝的时候就修建了，说是镇上附近山上出现了个身影如风的山大王，而后邻近这片山的农田坡地，年年收成都比别处的好，这片的地主一高兴，便花钱请人建了个大王庙，而这座山后来人也称呼为大王山。

　　不过这座寺庙在建国后，因反封建返迷信的风气，再加上五六十年代高喊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口号的□□运动，这座寺庙被□□大肆摧残，要不是这片区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拼死护着，估计现在连寺庙砖头都不见影儿。

　　正是因为这份悠远历史背景，这座寺庙被地区政府再重新翻新后，成了处比较热门的景点，美名其曰物质历史文化遗传。

　　只有白宿自个儿知道，自己小时候没少在如今旅客烧香祭拜的山大王石雕前拉过尿。

　　白宿见到这座寺庙之所以眼前一亮，是因为他们家以前住的老宅就在这座庙的东边，找到这座庙，那老宅应该也差不多能找到了。

　　白宿爬到一处高地，想借地势看能不能找到，却不由得苦了脸，周围的原住民们房子基本都翻修过了，那些所谓独栋的小公寓一个修得比一个高，除非白宿坐在直升飞机飞上去看还差不多。

　　白宿就不信了，就这么片地儿他还找不着一栋老宅了。

　　“祭神的哩哎，大活鲤鱼，来看一看哎，拜神拜佛一准灵！”

　　白宿旁边有人在卖拜神锦鲤，忽然的一吆喝把白宿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自己挡着人家的摊位了，那摊主故意喊的。

　　白宿冲那摊主抱歉一笑，但在看清摊主脸时不禁一愣。

　　“陈原！”白宿惊喜道，没想到摊主居然是小时候经常和自己一起耍的玩伴。

　　陈原明显也被吓了一跳，打量了白宿好一会儿。

　　“我们……认识？”陈原疑惑道。

　　白宿急道：“是我啊，白宿，以前和你家就隔了几条小道，小时候我们经常去大王山逮野兔子的。”

　　“嘁！”陈原瘪瘪嘴，“我只认识白素贞，不认识叫白宿的。”

　　白宿瞪大眼。

　　“不是，你还记得大王山东面的那所别具一格的四合院吗，我以前就住在那里的。”

　　白宿没想到陈原听了这话后，脸上的不耐更甚，一面将白宿推到旁边一面说着。

　　“我说这位大兄弟，你要买东西就买，和我套这近乎图啥，就大王山东面那所秀才四合院，几十年前就没人住了，你青天白日的在这儿装鬼吓人哩。”

　　陈原话一说完，白宿就感觉自己五雷轰顶，头嗡嗡的发响，小腿有些发麻。

　　白宿想，他真他.妈的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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