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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鸟
樊鸟
有一种鸟叫做樊,它只生活在自己搭建的樊笼里,哪里也不去。
闺七月,天光未明。
清晨,素手推开轩窗,任雾气流淌进来,缓缓浸润了镜面。
依稀,眉笔也似得了水气般格外秀泽,了了数下便将这盈盈眼波上的远山青黛勾勒的如兰似月。
妆台前她脸蛋微倾,舒眉展颜。而他就这么俯身执着眉笔,望着她那天鹅颈般白晳纤细的脖子上精致小巧的侧颜。
晨光微微,他的出神微微。
这时她端坐镜台前,对着镜中的他一笑,也微微。
二月红睁开眼来时,印入眼帘的是好端端一挂大红销金撒花帐子。枕边人轻轻嚅了一声:“哥。”侧脸看去绡绫下依稀是个窈窕婀娜的女体。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好像忘记了什么。
那些洒在秋风秋月秋花里的酒性,那些千金买醉红颜一笑的风流,那些在沉浮狂言的荒唐。在那些连他自己都不识得自己的千奇百怪的幻影里,他隐约听见有个女孩唤了他一声:哥。
于是狂风暴雨里,他安静了下来。
“丫头……”
此刻,他清清醒醒的念着这个名字。
得到的只是,枕畔女子一声轻笑。
“二爷,我是青儿。”
青儿是逍遥楼里最红的头牌,她胳膊上纹着一朵别致的青花。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从画里走出的仙女,是皇宫金柜上端放的瓷器儿。
关于二爷和丫头的故事,青儿从闲客那里也是听过几嘴子的,那时她就在想那丫头真是没福气的女子,如果换作是她,那一定是要长长久久的守着二爷,和他做对白首不相离的夫妻。
然而即便是仙女,落到这凡尘也得染上烟火气儿,即便是皇帝经手的御瓷也有落到地上的一天。青儿的福气大概都用在她的皮象上了,所以即没有在她被卖进青楼时为她赎身的良人也没有相守一生的良配。
在遇到二月红之前,青儿觉得她的一生便就是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昨晚到今晨,这不过七八个时辰里,她却好像重新活过了一遍。
戏文里唱得好:
层霄雨露回春,深宫草木齐芳。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这几日,二月红都留宿在逍遥楼里,人人都觉得青儿定是使出了全身解数让二爷流连忘返。只有青儿自己知道,她没有那个本事。
她为他准备最好最烈的酒,他只是淡淡喝着杯子里的清茶。她为布了一桌子的珍羞海味,他只吃自己面前的那碗素面。
他为她仍掷着重金,也照旧在她房里过夜,却从也没有碰过她,或是叫她作“丫头”。第一次他没碰她,她觉得自己是幸运,幸运自己终于找到一个不用皮象看她的良人。这些日子他仍没碰她,那份幸运便化做了无奈,原来这良人已是他人的良人。
有一天早上醒来时,青儿看见他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她。
“哥……”
她犹豫了下,终还是叫了一声。
二月红淡淡的目光好像闪动过什么,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微微一笑。
“我在……”
那个白天,二月红用了一千块大洋替青儿赎了身。
听管家说送人上船时,那孩子一脸的不相信,一直在问:二爷什么时候接我回府里?
管家只得照主子的吩咐将银票放到她手上,让她回乡仔细打算,找个老实人好好嫁了。
据说后来二月红还是喜欢流连烟花之地,就旁人来说,二爷身边那么多女子,各有姿色千秋,但要说到特别还是消遥楼的青儿姑娘。有一阵子,妓楼来还流传出一个时尚风气,说是要是胳膊上有朵青花便能到上九门二月红的垂青,引得各家姑娘咬着银牙含着珠泪请得师傅来为自己刺花。
一时也引为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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