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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溪州(1)
早上十点,原本应该在教室里上着化学,而我直接背着包翘了课跑到火车站,买了去徐原溪那里的火车票。
在候车区看着别人大包小包,感觉自己就一个斜挎包,是不是太单调了,也应该配合一下大众。
胡乱想着手机就收到了消息,是池若发来的。
要找徐原溪的事情,我只告诉了她,她肯定在电话那头鄙视我,所以才会发过来:可悠着点,别惊喜变成了惊吓。
我信心满满地回了一句不会,就去排队上火车。
火车开动了看着外面的景色,倒是有点想睡觉,靠在椅背上小憩一会儿。
徐原溪是我交往了快两年的男朋友,我俩高中就认识了,好不容易跟他考到一所大学,大二他却参加了交换生去别的城市。
我想着连前途未知的高考都陪他熬过来了,异地恋又算什么,大不了就多来来回回跑几遍嘛。
迷迷糊糊感觉手机响了,连忙清醒打开一看,发现是崔平山。
我揉揉眼睛,接通了,“干嘛?”
“你今天没上课吗?”他在电话那头,满是责备地问我。
“是啊,我去看徐原溪,今天不会在学校了。”
崔平山没说话了,我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他又问,“到哪了?”
“大概还有个四十分钟吧。”想想这人平时难得跟我多说两句话,有点想多逗逗他,“怎么,没我在学校里面跟你说话,无聊了?”
“没有,就问问。”
听着话就翻了个白眼,真是跟平时一样,说话干巴巴的。
“不说了,我等会儿下车跟你带特产回去啊。”
没等他说好就挂断电话,看着窗外发呆。
恍惚之间,想起了上次在社团里,跟崔平山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他问我的一个问题。
他说,“问你个简单一点的吧,用一个词概括你过去的几年。”
我想都没有想,直接脱口而出,徐原溪。
十五岁那年,我上高一。
成绩不算好的我,步入这所普高也没抱能上个多好大学的希望,就连家里庆祝我上高中的方式都简单粗暴。
“这十五块拿去买个蛋糕吃吧。”
爸爸是这样说的。
“我有事赶不回来,你自己好好学习啊。”
妈妈是这样说的。
我背着昨天刚洗的书包,朝二楼的十二班走去。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容易接受新环境的人,所以对什么升学,认识什么新朋友,多多少少都有点反感。
怀着上坟的心情来到了新班级门口,班主任拿着登记表问我叫什么。
我说:“林安。”
老师登记好了,就让我进了教室。
是的,我叫林安,平安的安。
但是名字里的寓意,好像在小时候就没在我身上发挥本该有的作用。
小时候还没上学时,爸爸妈妈都在忙工作,顺利把我丢在奶奶家。虽说我是家里唯一一个嫡孙女,却不是个掌上明珠,在乡下的日子,我都是跟着同村的小姑娘度过的。
一天上午,那个皮肤黑黑的女孩,趴在我家门口的篱笆上叫我出去玩。
在村里逛了一圈,我们打算在一家有干稻草的门前搭火过家家。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干稻草,铺起来就大约两米高,排了不短的距离,听女孩说这是这家人半年的量了。
我一边惊叹,一边伸手揪出一把稻草,用火柴点燃。那时候还小,家里也没有人告诉过我火灾的危害。
和女孩有说有笑,没有注意她是怎么把火星弄到稻草上。当我们注意的时候,已经是我们两个小孩灭不了的火势。
我被吓得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看着熊熊大火腾得一下,很快烧到了一半。
完全被吓傻的我,已经想不起是怎么回来的。我知道等我回过神,我躲在卧室的被子里,出了一身冷汗,并且瑟瑟发抖。
因为我知道,被严厉的爷爷知道了,不知道会发什么。
傍晚,爷爷做完农活回来的半路上,听说了我干的好事,扛着农具八百里加急赶回家,操起擀面杖掀开被子,揪着我就是一顿毒打。
从来都不喜欢我的奶奶也是劝了爷爷几句,半点没有上前拦住的意思。
我在老宅里窜上窜下,无论躲在那里,都会被爷爷那双粗糙的手揪出来。
已经是没有地方跑了。
我冲到柴房推开门,正想进去不料被门槛绊倒,直直倒在柴堆里,手臂被木头上的钉子深深插入划开了很大的口子。
我趴在柴堆里,能做的就只有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叫代表我有多疼。
妈妈把我从医院里接回家里,跟爸爸大吵一架,埋怨他们家里一群人不把女孩子当人看。
我被关在房间里,肩膀上缝了针的伤口隐隐作痛,没开灯的房间听着客厅摔东西的声音,害怕得揪着被子闭上眼睛蜷成一团。
“反正你们家也没当我们娘俩是活人,干脆离婚算啦!找个跟你生儿子的婊.子过日子去吧!”
妈妈冲进我的房间,边哭泣边收拾我的衣服,把我从床上抱起来,在玄关穿鞋的时候,爸爸把我护在怀里,不让妈妈带我走。
妈妈伸手夺,两个人推怂拉动了我的伤口,我一屁股坐在玄关那里,哭的就像没有家的孩子。
忘了,我已经是快没有家的孩子了。
妈妈抱着我,安慰道,“安安不哭,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
现在想起来,妈妈那时的语气,是从未的坚定。
就这样,我被妈妈带到了亲戚家里,我一路哭得没有间断,妈妈抱着我坐在床上哄了好一阵,我才渐渐睡着。
闹了一天,身心疲惫睡得倒也安稳。
没过多久,妈妈再也没让我回过那个家,就买下了一间不错的两室两厅的房子,我也上了幼儿园。
第一天上学幼儿园里的同学,看到我手臂上那条十厘米的疤,都会躲得我老远,满脸戏谑地指着我,喊我林蜈蚣。
当天放学回家,就做梦梦见了那天的事情。
梦见了那场大火烧到了我身上,我变得丑陋就像一只蜈蚣,爷爷指责我,拿着擀面杖一下一下抽在我身上,骂我妖怪。
连带我出来的妈妈都说,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不是蜈蚣。
我哭喊着醒来,妈妈抱着我说没事没事。
这也导致了我变得很阴郁,在班上没有人跟我说话,每当做游戏时,老师很自觉叫我退出,我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时不时投来嘲笑的眼神。
我没有理会,有时几个调皮的男孩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买蜈蚣模型放在各样的地方,趁我不备吓哭我。
吓着吓着也就不怕了,那些男孩子也换了其他的招式,拿着蜈蚣说着“林蜈蚣,你永远交不到朋友”,“林蜈蚣,你永远都不会有人喜欢,长大嫁不出去”。
当时脑袋应该是抽风了,拼尽全力扑到带头的男生身上,狠狠照他脸蛋上咬一口,直到出血了也没松口,老师来了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分开我们。
后来,我被迫转走了。
转走那天,那个男孩脸上蒙着纱布,还不忘得意他赢了,都头来我就是一个人。
我甩开妈妈牵着我的手,揪着那个男生的衣领说,“你得意什么,别忘了你脸上也有蜈蚣。”
可能那男孩听我这么一说,头皮发麻,加上我狰狞的表情令他害怕了。
大力推了我一把,哭得令我心烦,张口闭口林蜈蚣林蜈蚣。
转学也改不了我胳膊上的伤口被人嫌弃,周边的幼儿园都被我转遍了,最后我也只好对他们的什么话都不理会,才升上小学。
这或许是我不喜欢新环境的原因吧。
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开始长时间穿着长袖衣服,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也不吵闹。
听说,爸爸也开始了新生活,另娶了还生了个儿子。
也没觉得跟我有多大的关系,照常背着粉色书包牵着妈妈的手第一天上学报道去。
妈妈告诉了老师我胳膊上的伤,也算是得到了些关照,当我被别人说伤口的时候,老师会把我护在身后指责他们。
人生不能一层不变,总会有点转折。
二年级班里转来了一位女生。
她叫池若。
班上只有我旁边有座位,她就来到了我旁边。
她的第一句话不是自我介绍,而是一段疑问句。
“这个天气,你穿长袖不热吗?”
我看向她,没在她眼中看到不当的情绪,才小声说出原因。
下午再来上学的时候,她一把丢下书包,指着手臂上跟我相同的地方,说,“看!我手上也有只蜈蚣!我们是一样的了!”
我凑过去一看,右胳膊上确实有只歪歪扭扭不成型的蜈蚣。看着她红红的脸颊扑闪扑闪的眼睛,我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的蜈蚣说真丑真丑。
“哎呀!”池若一拍脑门大呼,“跟你做一上午同桌忘了问你名字呢。”
我不计较她的冒失,“林安,平安的安。”
之后班上就跟池若熟起来了,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就连上厕所都跟连体婴儿似的。
班上的人针对我的时候,她就会冲上来,指着那人的鼻子说得那人讲不出一句话,大获全胜再揽着我的肩膀,学着《青蛇》里张曼玉走路,那得意样带着我都跟着扭起来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
拿着小考的成绩单,都不上不下的中等成绩,两个人对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挂心成绩去学校的路边摊扫荡。
到了初中还跟池若同班,我坐在她旁边感叹这是怎样的孽缘,她一巴掌打在我脑门上,竟敢亵渎上天赐予的良缘!
有池若在身边,同学也对我很好,他们不在意我手上的伤口,相处的很自在。我也脱掉了常年累月的长袖,换上短袖裙子。
要说初中教会我什么,恐怕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也导致我后来的做事不计后果,只管我开心愿不愿意做。
后来,一年回奶奶家过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奶奶跟别人拉家常,说当年爸爸同意跟妈妈离婚是因为,妈妈去医院检查,查出来有遗传性疾病。
我躲在门后,九门功课里就生物跟化学学得好,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走进高一(12)班,选了窗边靠前的位置。
四周打量,看来池若是没跟我分到一个班。
没一会儿,我旁边就来了我的同桌,估计她是想打招呼吧,瞥见我短袖盖不住的伤口,一皱眉头很自然吐出一句,“这什么呀,这么丑!”
我也不示弱,语气尖酸刻薄地说,“觉得丑就别坐我旁边,我求你做我同桌了吗?”
那女生也不委屈自己,提着书包就跟躲瘟神一样,离我远远还觉得心有胆怯。由于我刚刚让她不痛快了,干脆也不让我痛快。
“窗边的那个女生!手上的东西也不知道掩盖一下,你这样招摇过市恶心谁呢!”
腾地一下,我站起来走到讲台上,用教棍敲得邦邦响。
“各位同学都看见了吗!”我指着手上的那条疤,“这是跟了我十几年的疤,要是谁嫌弃请不要跟我做同桌,也不要无缘无故招惹我。这几年我听到的恶心词汇也不少,跟别人打的架也不少,碰到了我底线别怪我不讲理!”
教室里包括外面忙着登记的班主任也呆住了,我就在全班的注视下走下讲台,把桌子搬到最后一排,免得真的碍了某些人的眼。
刚想使劲抬起桌子,一双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抬头。
面前站了一位一米八的男生。
他说,“我当你同桌。”
说完,接过我的桌子帮我摆好,站在旁边等我进去。
我也不拒绝,一屁股坐下。
刚刚太引人注意,一点也不想开口说话,喝口水看着外面。
他也很安静。
发书的时候,看见他在书上写自己的名字,徐原溪。
当时觉得挺好听的,却不知道这个名字,在以后的好多年里都跟我有关。
开学一个星期过了,跟池若出去逛街,她问我班上的情况。
我简单地说了第一天发生的事情,就说了说我的那个一点也不喜欢讲话的同桌。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看见那个女生站在门口,身边还有她在班上创建的什么帮派,反正都是一群臭味相投的女生。
她们一看我出现,就是一副看好戏的眼神。
我也不去理会,径直从她们面前经过,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哐啷。
一盆凉水迎头泼下,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湿的。更不巧的是,今天我穿的是白T粉色内衣。
身后那群女生,笑得前俯后仰,声音大得刺耳。
不知道谁从后面把我推倒了。
小时候躲进柴房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带头的女生大笑,“林安,你不是很得意吗?就算手上有只蜈蚣,还喜欢幻想自己是白天鹅呢。”
一听见蜈蚣两个字,我开始周身寒冷,已经是好几年没有梦到那样的场景了,就在这个时候,它清晰的出现在我眼里。
我趴在原地,使不上一点力气,就如那个时候一样,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徐原溪来了,他一进教室就看见我趴在地上,眼眶红红的无神。
二话不说,脱掉了身上的衬衫,披在我身上将我打横抱起,走出了教室。
我的童年没有快乐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想象什么英雄救美的桥段。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说句俗套的话,那时徐原溪就是我的救世主。
来到操场,他把我放在木凳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干毛巾,细心帮我擦着头发。
他说,“要不,你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我这衣服就借你了,你洗干净还我就行。”
我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还深陷那段可怕的记忆无法自拔呢。
他伸手推了推我,不确定地问没事吧。
我终于抬眼看他了,阳光零零碎碎的洒在他脸上,有种......毛茸茸很可爱的感觉,额前的碎发被吹动,不得不说这个样子,徐原溪还是很帅的。
有点看呆了的我,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他帮我擦着那缕碎发,有点被拉扯得生疼。
他又重复刚刚的那句话,“要不,你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我这衣服就借你了,你洗干净还我就行。”
我晕乎乎地点头,起身朝女厕所走去。
没走几步,他的声音又响起,“我在这里等你。”
男士衬衫挂在身上有些宽大,也没有很奇怪,拿着白T回操场。
打了上课铃,我一向不喜欢按部就班,也不理会朝操场走去。
徐原溪闭着眼睛靠着椅背,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有点燥热的微风吹过来,他睁开眼看着我。
在高一的某一天早上,徐原溪眼里只有我。
“你......你的衬衣,明天洗干净我就还你。”被盯得有点窘迫,不得已岔开话题。
他说,“你是叫林安是吧。”
“是。”我笑着回答。
“林安。林安。林安......”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平安。好兆头!”
刚想反驳在我身上根本没起到这个作用,一对上徐原溪的眼睛,就忘了要说什么。
呆呆地笑起来,“是啊,确实是个好兆头。”
他又拿起毛巾帮我擦头发,动作变得轻柔细致,靠得很近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要说像什么,嗯......倒是像爸爸的味道。
我看着他,脑袋里只能想到以前池若调侃的一句话,少年美如画呀。
很久以后,我问徐原溪当时为什么帮我,他一改平时严肃的样子,笑着说,“看见你粉色内衣...挺不好意思的。”
我一把扑倒他身上,骂他是个流氓。
好半会儿,他才敛起笑容,揉着我的头发说,“我不是老是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说,“你信不信开学第一天我对你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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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作者本人已经高三了,可能更新地会很慢,但我会努力的!第一次写文,多多包涵!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