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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周五下午,才刚刚开始毒辣的太阳却有些倦怠地躲回了云层之后,使得天不免有些阴沉。
白沭斜挎着他的书包,骑着那辆年纪比他还要大上一些的自行车,在依依低飞的蜻蜓里面自在地穿行着。他路过在刚刚浸了水的稻田里耕作的邻居时,也会抬手远远地和他们道一个午安。
一路穿过高大的水杉投下的细碎阴影,他轻松地在自家的篱笆外停下车,他拿出一个已经吃空了药的小玻璃瓶,打量了一下春天刚刚种下的那棵小蔷薇,然后把上面才长出的小虫都仔细地抓进瓶里。
把车锁好在篱笆上,他先是走去把虫子都喂进了鸡舍,然后从那边上拾起一捆扎好的树枝,走向简陋的平房里。
看到姥姥已经在切着从自家菜地里刚摘的茄子,而姥爷也慢悠悠地摘下眼镜,放下手里的报纸,准备淘米。他就自然地走下灶台后面,帮着他们生火做饭。
点燃了树枝之后,氤氲的樟木香味散满了这个小小的屋子。仿佛约定俗成,随着一丝丝的炊烟从零星散落的各家里飘荡出来,暮色也渐渐降临,让阴测的天气染上了几分和睦的气氛。
这已经是白沭在这个小乡村里生活的第十六个年头了,尽管是鱼米之乡,但是生活在遥远的乡村,和城市中心依然是天壤之别。他的生活除了每天骑车去邻近镇上上学,回家之后帮着日渐年迈的姥姥姥爷做农活,日落之后挨着有些昏暗的灯光读书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惊喜了。
自然,惊吓还是有的,比如他的母亲。
他的姥爷原先是城郊工厂里的技师,工资相较同龄人已是不菲,在城里也是能分配到宿舍的。与来城里打工的女工结婚,几年后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儿,生活似乎已能称为幸福。
奈何这个小女儿在白沭现在这个年纪,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社会认为一个不自爱的姑娘能做的所有事。比如逃课,比如仗着姿色和小青年们上街喝酒,比如在十六岁,就在一夜混乱之后,不知所措地有了他。
等到她自己发觉这件事情,她的身形也几乎不是宽大的衣服所能够掩盖起来的了。所幸他姥姥常年信佛,就让这个小女儿干脆离开学校,直到白沭降生。然而毕竟流言可畏,他们一家只好空关上了分配到的房子,回到了姥姥家的那个小村。
然而在城市里长大,见惯了五光十色的他母亲,又怎么能耐住乡下的寂寞呢,从来也学不会如何担负起责任的她,在身体逐渐恢复了之后,就急不可耐地偷走了城里房子的钥匙,搭上了客车,一路回了家。
自此之后,无奈的双亲,只能一边抚养着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一边每月给城里寄去微薄的生活费,期望着这个姑娘哪天能够幡然悔悟。然而,女儿的悔悟还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个逐渐长大的外孙。
这个外孙在这个小乡村里,不仅仍旧保持着一股城里人的书生气,而且还能自学自用,平时通读从学校图书馆里翻出来的百科全书,回家之后就能帮左邻右舍料理生了病灾的菜地。村里人不明他的来历,都对他交口称赞。
而此时这个”乖巧”的外孙,正安然自若地由着灶台里的火舌在面前扑腾,一边用手里的拨火钳调弄着火势,一边毫不客气地问道:“白弦那个人,最近又闹腾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听到他直呼母亲的名字,二老也司空见惯地当没有听见,而是答:“听说最近是我们家的房子要被拆迁,那一片的地要被用来建一个商场。”
“所以呢?”白沭追问。
“但是小弦大概觉得不值,而且看不上分的过渡房,所以就一直赖在里面还没有走,”姥爷接着回答,“现在不是有政策不能强拆嘛,所以就顺着她一路找到我们,让我们劝劝她。”
姥姥一边把手里切好的蒜末拌进茄子里,一边对他说:“但是我们俩是一点不想劳动这把老骨头,反正你也快要放暑假了,不如你去劝劝她,让她不要在计较拆迁费多还是少了。”
“实在不行,搬回来和我们住也是可以的嘛。”姥爷补充道。
虽然对于母亲白沭是没有半分感情,但是对于姥姥姥爷的话,他还是感念养育,总是听的,于是就应下了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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