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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1
雪莉被铁链缚在石柱上，火舌贪婪猛烈，舔舐着她脚下的木柴和干草，“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如同乐曲，火星随之舞蹈。
堂区神父的声音低沉喑哑，单调威严：“雪莉·詹姆斯背叛圣人制定的准则，犯下不可饶恕的恶行。我秉承先贤教诲，对其施以火刑，燃毁一切罪恶。教民们，为维护耶稣的尊严，教会绝不答应对任何亵渎进行妥协！”
斩钉截铁的宣言引来了人群的骚动。
“绝不答应！”
“烧死她，烧死这个肮脏的家伙！”
“主啊……”
咒骂与祈祷随狂风卷入耳中，额前低垂的一缕金发被撩动，雪莉费力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教堂、人群在热浪中不停颤抖。
她听见神父拔高了的声调：“亨利！上来，到高台上来，再复述一遍你所知道的，我将退到一旁，由你来讲述罪人那些邪恶的事迹。”
石块垒成的台阶下，最近处站着个瘦弱苍白的年轻男子，一身低级仆人装扮，卷发疏于打理，杂乱不堪。听见这话，他仿佛被人驱赶的麻雀一般，顿时神色惊惶，手脚抽搐，却许久没有动作。
神父有些不耐烦：“快上来，主绝不会惩罚坦率无私的人。虽然你曾经与罪犯交从过密，但坦白会使你得到原谅。”
亨利低垂着头，无动于衷，沉默得像只被扼住脖颈的兔子。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吗？”神父深陷在两圈皱纹里的眼睛微眯，含蓄地威胁道，“是你告的密，亨利！如果你说不清楚这一切，我想老詹姆斯夫人十分愿意把你赶出庄园，自生自灭。”
“是的，我立刻上去，立刻……”
亨利急急忙忙，差点在台阶上摔了个跟头。
他说得结结巴巴，显然既害怕又激动：“伯爵夫人，不，我是说罪人雪莉·詹姆斯……她一直对伯爵先生不忠，她一直在……欺骗他！哦，天呐，詹姆斯伯爵是那样可敬的一个人，上帝为什么要让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哦……”
他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故意夸张地擤着鼻子，接着说：“那天，也就是上个礼拜日，我因为腿伤没有去教堂，我的腿被马踢伤了，一直待在仆人房里。晚祷的时候，我实在太闷了，所以出去透透气。”
“我走得很慢，漫无目的……就是因为这样，我发现了平常不曾看见的东西。”
“毗邻塔楼后面的小门被打开了，罪人的贴身女仆守在门内四处张望。要知道，这座塔楼已经废弃很久，平时根本不见人影，如果不是闲逛的话，我也从来不会到这儿。”
“朋友们，我当然立即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注意到众人的倾听，他的嗓门陡然增大，叙述更加流利，似乎突然间信心倍增。
“我躲到了粮仓的后面，一直注意着小门。”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还拄着拐杖，你们知道的这有多么不容易！”
“女仆离开了，我就进到塔楼里去，走廊非常长，房间也很多。但是上帝保佑，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眼见众人脸上浓重的好奇神色，亨利显得骄傲起来，两颊泛出病态的红晕，高声道：“丝质饰带，贴身的饰带，！上面纹着金丝，除了我们的伯爵夫人还能有谁用这样的丝带呢？”
“虽然我和罪人是远方亲戚，但身为詹姆斯庄园最忠实的仆人，强烈的忠诚之心使我不能隐瞒这件事，我曾向上帝发过誓永远效忠于伯爵。”
“我将这件事上报给了老詹姆斯夫人——伯爵的母亲，我坚信这是正确的举动，哪怕面对上帝，我也可以说从未后悔过！”
台下响起了欢呼声、唿哨声和掌声。
“机智而忠诚，亨利，你是好样的！”
“当然，亨利，你做得完全正确！”
“伯爵先生绝不会责备你的，他应当给你最隆重的嘉赏。”
雪莉远远望着，火势渐猛，热浪令她开始神志不清，但她仍尽力保持清醒。她在期盼着，期盼那个人的来到。
“也许他还记得往日的情分，也许他终究狠不下心来这样对我……”她心里这样想着。
神父回到台上，接下去道：“好了，亨利，回到你原来的位置去。”然后轻咳一声，“所有的妇女们都应当引以为戒，那些敢公然违抗、背叛丈夫的女人，绝不会逃过制裁！”
“老詹姆斯夫人告诉我，雪莉·詹姆斯从幼时就品行不端，缺席做弥撒的仪式，养成贪吃与睡懒觉的坏习惯，念祷告词时偷工减料……所以父母应当对你们的孩子严加管教，否则，往往会闯出大祸。”
“老詹姆斯夫人收养了罪人，并且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她，但她不知报恩，做出这种事。”
“伯爵一家不会原谅她的！我已经得到了伯爵的授意，让她受到最严酷的惩罚。”
雪莉在意识模糊中听到这句话，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
夏季的庄园空气清新，草木茂盛，正值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农田、草地、牧场还有灌木丛里，不时有兔子跳蹿的动静，鸟鸣声清脆悦耳，晨雾初散，小道上出现农人的身影，他们互相打招呼，正赶去收割牧草。
庄园中心的城堡处，一间牢固的房屋，大理石造的墙壁却隔绝了清晨的气息，阴暗寂静。
床/上躺着一位女子，双眼紧闭，发丝凌乱，但丝毫不减她的美貌。
情/欲、暧昧、甜蜜、温暖、神秘、绝望……这张脸孔之下，沸腾着一切令人着迷的幻想。纵然这种美丽稍显张扬，人们却不得不承认，就连她的张扬都别具魅力。
詹姆斯伯爵坐在床边，盯着这张面孔看了许久，久得他仿佛成了一座不会动的人形雕塑。
他的眼眸深沉，愠怒、悲伤、疲惫、爱意种种情绪从那双眼中流出。
床/上的人闷哼一声，长睫毛微微扑闪，一瞬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伯爵眼中的情绪还没收回，他站起来，有些错愕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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