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他每天刷下限

　　城东菜市场作为苏市市区内最大的菜市场，名字起得相当耿直。宅男顾砚一天之中有限的运动就包括来这买菜这一项。
　　早上七点，这是顾砚每天固定买菜的时间。这个点在菜市场很少有年轻人，因此各个摊位的摊主几乎都认得顾砚，常常热情地给他饶上一把葱几头蒜什么的。顾砚从昨天起就挺想喝汤的，今天索性买了几根大骨头回去炖汤喝。他买完大骨头又胡乱买了点时令蔬菜，假装没看见一直在身边转来转去做着鬼脸的小男孩。
　　顾砚这二十几年算是活的平凡极了，只除了一点，这倒霉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能看见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多半是些已经过世的人，也偶尔有些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
　　老话说这是顾砚八字轻，就容易看见脏东西，可八字这玩意靠谱不靠谱还两说，一来顾砚看见的也不光是鬼，二来，这世界同一秒出生的孩子多了去了，怎么就没听说别的孩子每天看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爸妈倒是看得开，问清这些东西没对孩子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后就主抓孩子心理健康教育，现在的顾砚看这些东西就当是看3D片了。
　　这小男孩叫豆豆，是之前菜市场一家卖鱼贩的小儿子，父母做生意时照管不周，让他自己走出了菜市场。菜市场附近有很多来来往往送货的卡车，孩子太小，完全就在司机视线盲区，结果就这么没了。卖鱼贩一家之后就离开了这伤心之地，可豆豆不知怎么就留在了菜场，每天在菜场溜溜达达。
　　前段时间顾砚去买鱼，发现原来的摊主换人了。新来的摊主不知道原来那家人发生了什么，只说是他们回老家了。顾砚也没有多问，挑了条鲤鱼让摊主给装上，结果一回头，就发现豆豆站在对过，含着自己的大拇指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顾砚想着这家人心真大，怎么回老家了还把这么点大的孩子给落下了。结果就因为这点吐槽忍不住多看了这小孩一会，被这熊孩子给发现了。
　　见顾砚看着自己，豆豆咧来嘴笑了一下，转过身，拿自己被车轮辗得稀碎的后脑勺对着顾砚，再转回来，做了个鬼脸。
　　别人看见这一幕怎么想顾砚是不知道，反正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以后再也不吃猪脑花了。
　　自从豆豆发现顾砚是唯一能看见他的人之后，每次他来买菜，就总跟着他。但顾砚向来认为活人和死人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他虽能看见，但并不想有过多牵扯，所以从来不理这小鬼。
　　顾砚出了菜市场，豆豆就不再跟着了，这小鬼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出菜市场，所以他虽然喜欢在顾砚买菜时跟着，倒也没多影响顾砚的生活。
　　顾砚大学学的贸易，毕业后工作了两个月腻味了社畜生活，干脆辞了职，跟之前自己定期投稿恐怖小说的出版社签了约。辞职两个多月后，顾砚才敢回家跟爸妈说起这件事，顾爸爸倒是很平静，顾妈妈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给肉食系的顾砚连做了三天全素。
　　唯一让顾妈妈满意的大概就是，辞职后的顾砚生活规律了不少，也不吃外卖了，夜里也不修仙了，基本跟小区里退休大爷的生活作息保持同步。
　　顾砚刚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就听见“喵”一声，家里那只喵大爷大概只是想例行公事表达“铲屎的，你回来啦。”喵都喵地敷衍了事的。别看喵大爷现在拽得不行，顾砚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刚睁开眼的小奶猫，零下三度的天躲在小区地下车库里叫得有气无力。因为他全黑的毛色，顾砚找了很久才找到他，带回来用羊奶伺候了挺久，总算顶着个李狗嗨的名字平平安安长到了现在。
　　“狗嗨，今天我又看见那孩子了，他怎么一直呆在……”顾砚像往常一样和自家喵大爷碎碎念，但他看见客厅角落里站着的人之后，立刻瞠目结舌。
　　其实那都不能算是人，那根本就是具骨头架子。它在顾砚家不错的光照下拉出一条影子，显然也不是顾砚最常见的孤魂野鬼。顾砚下意识看了看手上准备拿来炖汤的大骨头，再看看没有靠任何外力支撑就这么立着的骨架，想扇死一个小时前的自己：让你想喝骨头汤！
　　那具白骨空洞的眼眶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好像能看见顾砚一样把自己调整成一个正对着顾砚的姿势。
　　顾砚动一下，它也动一下。
　　顾砚感觉自己眼前有点发黑。
　　虽然顾砚常跟李狗嗨说嫌弃他吃得多又手贱，但他在某方面相当管用。玄猫镇宅，自从收留了狗嗨，顾砚从没在家里见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会，李狗嗨就在客厅的猫抓板上爬上爬下，像瞎了一样，对活脱脱从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白骨没有任何反应。
　　要你何用！
　　顾砚之前能淡定地对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豆豆视而不见，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这些没有实体的东西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面对现下这种状况，他明显有点怂怂的。
　　顾砚小时候在乡下姥姥家住过一段时间，南方多山，但这些山大多只是小山包，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大型动物，连野猪都没有。所以大人们多不会太过拘着半大小子不让他们去山上玩。顾砚跟着村里的孩子上山采野果子，本来这些孩子是在山上玩惯了的，结果那天莫名其妙遇上了一群猴子。那些猴子在树上跳跃，时不时拿块石头砸这群孩子。
　　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孩子，突然遇上主动攻击人类的动物群，都惊慌失措，胆小的已经不会躲闪，站在原地只顾尖叫哭嚎，有个孩子还被砸破了头。总算有个年纪大些的孩子领着这帮半大小子往山下跑，总算是逃离了这群古怪的猴子。可后来村里的大人再上山找寻，却是再也没找见过这群猴子。
　　顾砚也是吓坏的孩子之一，回去之后昏昏沉沉一晚上都在发烧，被砸破了头的那孩子站的离他太近了，梦里都是他捂住伤口，血却从指缝间汩汩而下的场景。顾砚从此再也没去那座山头上玩，连见着动物园都绕路走。
　　顾砚面对孤魂野鬼的冷静来源于他对这些东西无法伤害他的笃定，而真正能危害到他的东西，顾砚自认还没有置生死于度外的思想觉悟。
　　后来发生的事，顾砚想，他大概终其一生，都不会忘怀了。
　　客厅的窗户没有任何预兆地被打开，着一身玄衣的男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位于六楼的顾砚家窗外，他像是乘着初夏的风而来，偶尔轻轻落在地上，安静又疏离地，仿佛下一刻又会随风翩然远去。
　　他走向那具白骨，牵起它嶙峋的指骨，好像那不是森森白骨，而是情人温热细腻的手，在上面轻轻留下一吻，半带责备半带宠溺地开口：“我不过是去寻清卓取样东西，这么会儿功夫你就乱跑，不怕我担心的么。”
　　顾砚觉得自己挺可耻的，自己处于这么一个不明的状态，居然还有心想着这人的声音还蛮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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