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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光着脚
阿姣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很小的时候,她和老巫婆住在一起。
阿姣不记得为什么要叫那个女人老巫婆。她其实不知道老巫婆的名字,但老巫婆是玲珑小筑的女主人,生的端庄严肃,所有佣人都对她恭恭敬敬。
其实老巫婆对她挺好的,侍女们照顾着她的起居,她几乎有求必应,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她,可是老巫婆也很坏,她从来不许阿姣出门。
阿姣从来没有出过门。
小筑其实很大很大,那是个漂亮的大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像是宫殿,不,这里其实就是宫殿,豪华精致,精妙绝伦。
也是,囚牢。
囚着她,束缚着她很多很多年的光阴。
直到有一天早晨醒来,阿姣发现在小筑后面,有一个崭新的楼。这就是学院了。一个属于她的学院。她好高兴,漫长时间里,许久许久的岁月,她终于看见了小筑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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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姣一直是个乖孩子,她不喜欢说话,总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家庭教师和佣人都夸她端庄美丽。
阿姣永远是玲珑小筑最娇贵的小姐,是这里未来唯一的女主人。她典雅高贵、荣光四溢,她从来都是光明和洁净的所在。她只穿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她的屋子必须干净明亮,一点儿污染也不能,是啊是啊,她就是娇气。
可是今天小姐是光着脚走回来的,皎色双足沾满了泥泞和荆棘,甚至还有血口划痕,这可了不得啦。
小筑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而小姐一言不发,穿过大厅里交头接耳的人,直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锁上门。
谁惹小姐生气啦?难道是学院的人?管家孟夏目送小姐上楼,满眼忧虑:“他早就不赞成让小姐进学院啦,家庭教师还不够尽职不成?”但是主人坚持,他也只得带着家众为小姐盖了一座学院,为了防止小姐哭闹,他已经推出了planA、B、C等一系列计划,不过小姐好像甚是欢喜,他自然也跟着高兴。只唯一一点,小姐不让人跟着她一同去,这可怎么行?这可是他从小到大没出过家门的小姐啊!索性学院就建在小筑的后面,结界严严的处于掌控之中,除了小姐指定的人,没有外人能进入小筑的势力范围。孟夏也就略略放宽了心。可是今天……孟管家忍不了了,小姐都……,唉!
孟夏朝管理学院的周章调来了录像。
“都在这里啦,孟夏大人。今天真的没发生多大事,真的,但是谁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周院长小心翼翼的赔礼,他实在是想佑护自己的得意门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佑护的了。孟夏大人看着和善,可绝不是好惹的角色,事实上,玲珑小筑里的人都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惹得起的。他听说,此间的女主人可是在三千年前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的人,西汀诸州无一幸免,东荒南山也有所波及。而孟夏当年也是一大员,如今他廉颇未老,谁又敢争锋啊。不过具体情形嘛,不太清楚也不能说,那个时候周章还没有出世呢。
孟夏却没有领情:“周章——”
“在的在的,孟夏大人。”
“我可不管是谁的过错,只要是让小姐烦恼的人,就都有过错。”
然而晚饭的时候,小姐换了身洁净衣服,面部含笑的下楼吃饭,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着实惊了孟夏一跳,他还打算想方设法劝阻小姐吃饭呢。
“小姐你……”
“怎么啦阿孟?”阿姣眨眨眼,嘟着嘴,“我不要吃葱花和香菜,阿孟给我挑出来好不好?还有啊,烧茄子肉放的太多啦好腻,我不想吃。那个银耳汤再多放一勺糖啦……”
精致、挑剔。终于回到他认识的小姐啦,孟夏长舒一口气,倒是多虑了。
玲珑小筑的夜晚来的无比的迅猛,这里山高水远、空气稀薄,夕阳几乎不肯在这里留下些微痕迹。弯月当空,西汀诸州静谧无边。其实阿姣并没有见过西汀诸州的全貌,她是从书页上依稀知道些微情形:荒凉的戈壁,稀少的人烟,地下的蛇女,被遗弃的古战场,还有半夜的鬼哭。是的,西汀并不富庶,除了白沙古道,每天都有行脚商带着驼铃经过。既然出不去,她就只好把自己埋在自己的书房里,层层的架子淹没了她的身形,这里不会有别人,只会有只属于她的孤独。
阿姣有一本会唱歌的书,看起来像是哪位大能闲来无趣造出的法器,阿姣孤单的时候会一个人听它唱好久,虽然它总是唱的好难听。
“千年以前啊。”书从来都从这么一句开头,那是关于千年以前掌管西汀的女殿下的:
“千年以前啊,曾有一位统治西方的女殿下,她的样子美丽而典雅,她的年岁与天平齐……可是有一天啊,北国的铁骑轧遍了九州的山川四海,终于啊,那战火跨过了田园,烧到了西天,啊,那广袤冰川在颤抖,西汀诸州的子民在哀嚎,西天的女殿下啊,她从石脊岩洞取出那象征权利的战剑,她身披战袍登上蓝色的冰川之巅……西天的女殿下啊,她的战袍被血色沾染,她的战袍与那火光映衬,西山子民夺回了宝贵国土,初升的太阳啊光辉又明亮,西天的女殿下啊,却因此陨落了性命,西天的女殿下啊,却因此陨落了性命……”
阿姣突然打断了书的歌:“如果对一个人又恨又悔,那就是爱吧。那女殿下也曾爱过么?”
那深绿色的书却突然回话了,以前面对阿姣的低喃,它可从来没有回答过:“我可不记得刚才有对着小姐唱这一段。”
“哦,我之前听过你唱的。”阿姣似乎对墨绿色的书会回答她的话一点也不奇怪。
“对啦,我会唱歌,所以他们都叫我音书。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年啦,好久没有同别人说过话啦。”
“音书。女殿下恨帝江为了江山抛弃自己,进而发动的对东荒的百年争夺。女殿下她……”
“女殿下是一代英豪。”沉默了许久。
“阿江大人到底……”
“小姐啊,请不要轻易爱上那个人,小姐并不会得到多少快乐,更多的是经年的痛楚。”音书打断了小姐的疑问。
只见小姐正襟危坐,似是想说什么。可是音书突然正色唱道:“天劫啊,即将来临,西山将会打开,音书重新说话,天劫啊,就要来临,残存的□□沾上血渍,孤独的魂灵没有出口。这是我禁锢多年的囚笼啊,封印的故事终于找到钥匙,背叛的灵魂终将受到惩罚,走失的那个人重新回来……”
……
良久之后。
“音书。”
“小姐,有什么问题么?”
“这些事你也对其他人说过么?”
“当然,在你之前,我也曾是别人的所属。她是创造我的主人。”深绿封皮的音书顿了顿,“可惜,她已经消失一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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