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神枪月在天

　　武强因为人如其名，武艺精湛而名声鹊起，而他又讲究排场，出手阔绰，所以十里八乡的热血青年们也都愿意和他交结，甚至一时有了“不愿万户侯，愿识武都头”的诨话，这个“武都头”不是旁人，正是武强。他那群酒肉朋友把他比作是阳谷县的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
　　可是武强其实家境一般，并非豪门商贾也非地方权贵，不足以支持他这般挥金如土，而松柏山庄的规矩又极为严苛，不允许未出师的弟子擅自接活走镖，以免有失，砸了松柏的金字招牌。谁也不知道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武强如何有此财力挥霍。
　　此日，各类功课终于结束后，已经累得半死的弟子们拖着疲倦的身躯从演武场出来，就听见有个沙哑的嗓音在人群中焦急地喊着：“武强！武强！武都头何在”，他的这通喊叫自然是惹得众人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这是个衣着华贵，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子，但是面目里总是让人觉得不适的猥琐。
　　周围有人问他要找可是五星镇的武强，那人慌忙点头称是。
　　“武强就在前面不远处，那个穿淡青色长袍，长得又高又大的便是。”
　　年轻男子也不答谢，扭头直奔所指的方向而去。
　　“武都头，武都头！”
　　武强心想谁在唤我？回头就看见这个年轻男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小老鼠，你怎么来这儿了？莫非是你家李大哥有什么事？”
　　“回武爷的话，正是我家公子要请武爷你赏光来吃酒。”小老鼠不大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眯得更小了：“另外还和武爷有事相商。”
　　“好好好，大嘴哥相邀，武某岂会不去？”言毕武强哈哈地笑了起来。
　　忽然间，他想起什么似的，不笑了，把脸沉了沉道：“小老鼠，有件事你可记住了，下次在松柏山庄里可不能喊我什么‘武都头’了，要喊就喊武强，知道了么？”
　　小老鼠连连点头，他也知道松柏山庄的规矩之严，这种未出江湖便敢自立一些不三不四的名号的事是严令禁止的。
　　言毕小老鼠便领着武强出了山庄，走了约有百余步，走在前面的小老鼠一转，进入了一条少有人经的小巷。一辆华丽奢华的马车突然出现在眼前，小老鼠一伸手：“武爷，这是我们李爷给您备的车，请您上车。”小老鼠又凑进了武强几步：“知道您行事低调小心，小的没敢把车停在人来人往的山庄门口。”
　　武强满意地摸了摸小老鼠的头：“你小子果然机灵。回头在酒席赏你几杯酒尝尝。”
　　对面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豪门府邸往往是一条街上最为显眼的建筑，而如果再加上门口有一大批人身著统一的服饰，那说明这府邸主人的身份就更为显贵。而这间名叫“李府”的府邸现在就站满了清一色的金黄服饰的人们。
　　一路狂奔的马车稳稳地停在府邸门口，赶车的小老鼠赶紧跳下车，用他那破砂锅似的嗓子高喊：“武爷到了！”
　　只喊了一声，那群金灿灿的人便自觉地排成两排：“武～～爷～～到～～～”
　　简直像极了衙门里升堂审案的架势。
　　金光闪闪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男子从正中走出，喊了声“武都头”，便迎了出来。
　　武强不敢怠慢，也急匆匆走了上去：“李大哥，小弟来迟了。”
　　“哪的话，武都头肯来便是给足了我李某人的面子，来来来，堂上请。”
　　堂上摆得山珍海味各色美食几乎叫人看花了眼，可是武强却懒得多看，道：“不知李大哥这回如此紧急地召武某人来有何指教？”
　　高踞主席的男子说道：“不知武都头可知道江城梅家？”
　　武强当然知道，梅姓是江城的郡望，梅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家中又有人在朝中为官，要钱有钱，有权有权，要名有名，连江城的县太爷都对梅家礼敬三分。
　　“梅家梅子文你可听过？”
　　武强都快笑出来了，心想：大嘴哥啊大嘴哥，你难道是在拿我寻开心么？我怎么会连赫赫有名的梅子文都不知道？梅子文的名气恐怕比江城梅家还大，他是松柏庄新一代弟子——也就是他那一辈中的绝顶高手，年纪轻轻武艺便极其了得，被称为是松柏山庄的明日之星，江城的栋梁之材。
　　“知道。”
　　“那我李幡待武兄弟如何？”年轻男子脸色蓦地一沉，表情十分严肃。
　　武强弹簧似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身子笔直，胸脯挺得极高，双手抱拳道：“李大哥待我比亲兄弟还亲。”
　　李幡朗声大笑，同时忙请武强落座：“好、好、好！我就知道武都头是个有情有义的纯爷们。”
　　“是这样，梅家这小子前日里无缘无故地打伤了我手底下的几个兄弟，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带着兄弟们前去梅家讨要说法，没想到……没想到他梅子文仗着身手绝伦，非但不肯道歉，还把兄弟我欺辱了一顿。”
　　说着话，李幡撩起衣袖、敞开衣襟，只见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伤痕。
　　武强又蹭地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又低又重：“这……这……这真的都是梅子文那个混帐东西干的？！”
　　“打伤了李某人也不算什么，只是可恨那姓梅的又接连打伤我手下几十个兄弟，这前前后后就有快三十个兄弟让他打成重伤，这让我李某人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李某人如何对得起这帮兄弟们的妻儿老小？”
　　武强紧紧地捏着碗口般的拳头，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身上透着可怖的杀气。
　　“这个梅子文，我只当他是出身名门，武艺超群，虽然不认识他，倒对他也有几分钦佩，没想到他竟如此蛮横无礼，真是可恶！”
　　武强对李幡道：“大哥，我这就回去，面见张二庄主，他一定不会偏袒梅家，我这就把这个混账东西抓来给您磕头赔礼！”说完就要冲出去。
　　可是李大嘴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冲动。
　　“兄弟啊，江湖上人都喊你武都头，哎，可是不假，你连这行事风格都和水浒传里那正气凛然的武二爷一般无二啊，只是那武二爷杀西门庆前也想求衙门里的大老爷主持公道，可还不是无功而返？那松柏山庄的二庄主和衙门里的大老爷其实是一路货色。二庄主和梅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你去面见张二庄主又有何用？！”
　　“胡说”武强突然转身对李幡高声道。
　　这回轮到李大嘴一脸错愕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头脑简单到一向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莽汉居然也会驳斥他的观点。
　　“张先生大公无私，品行高尚在江湖上可是有口皆碑的，我虽然还没有机会拜在张先生门下，可是在我眼里，在我耳朵里了解到的都是张二先生的高风懿行，张二先生又怎么有意偏袒他梅子文？！”
　　李大嘴愣了半晌，好容易回过神来，道：“是愚兄的不是，是愚兄的不是，愚兄听信了一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和酒宴歌席的醉话，山庄的二先生竟想象成了龌蹉不堪的人物，实在是抱歉，实在是羞愧”，说着话李幡把面前的酒杯斟得满满的，一饮而尽，以示歉意。
　　“大哥以后不要偏听偏信便是了，只是这姓梅的欺人太甚，我一定给大哥您出了这口恶气！”
　　“兄弟有何高见？！”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张二先生做人做事一向秉公持正，这等事他会袖手不管？！”
　　“哎呀我的武都头，你可真傻，如你所说，二先生果真铁面无私，人所共仰，那就更不能让他出面解决此事啦呀！”
　　“为何？！”
　　“你想，那江城梅家权势滔天，他家小少爷在你们松柏山庄又是新一代里拔尖人才。是，是，张二先生自然是有规矩、守规矩的人物，他一出面，那梅子文必然是轻则杖刑伺候，重则逐出师门，你想，姓梅的那小子无缘无故地都能把我这……这……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打成这般惨状，那江城梅家一旦恼羞成怒，豁出去了，你们张二先生能有好果子吃么？你们松柏山庄能有好果子吃么？退一步说，就算他梅子文有所忌惮，他难道不能在暗地里使花招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兄弟。”
　　“嗯……有理有理”武强沉思片刻，不禁对他李大哥的心思缜密而叹服：“那依李大哥的高见，咱们该如何对付姓梅的？”
　　李幡微微一笑道：“那就要有劳武都头出马了。我们可以如此如此如此。”
　　武强听罢，眉头紧锁：“这样好么？这样是不是有些卑鄙？”
　　“哎，兄弟，你这样就太迂腐了，不像个纯爷们了，倒像个穷酸书生了，不，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了，对付这种下三滥的人，就用下三滥的招数，这叫‘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武强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说他缺少男子气概，猛地一拍桌子：“谁说我扭扭捏捏了？我不仅要干，还要干好，叫姓梅的这小子长长记性，给李大哥你报这一箭之仇！”
　　李大嘴一脸的笑容，可是他这嘴实在是太大，两片又肥又厚的嘴唇弯曲着叠在一起，就像是两片没烤熟的热狗：“倒酒，快给我的好兄弟武都头把酒满上，我今天和他不醉不归！”
　　一旁躬身垂首，不敢多话的小老鼠立刻把准备好的好酒端了上来，一杯又一杯地给武强斟酒。
　　不一伙儿，整个大厅里就回荡起武强得如雷鼾声……
　　小老鼠走到李大嘴面前：“少爷，您可真行，三两下就让这傻小子给您当了箭靶子了，姓梅的那小子纵然有那么两下子，也只是匹夫之勇，哪想到他松柏山庄的同门弟子会对他下毒手呢。还是少爷您足智多谋！”
　　李幡一摆手：“我只当武强这小子是个唯我马首是瞻的莽汉，没想到他还怪听那个松柏山庄张法均的话的，呸，给我当狗都不配！”
　　李大嘴爱怜地摸了摸小老鼠的脑袋：“他们都不及你忠心，不及你机敏啊。”
　　“是是是，多谢少爷夸奖。”
　　“你可不是老鼠啊。”李幡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那小的是什么鬼？”小老鼠一脸懵逼。
　　“狗，一条好狗，既忠心又机敏。”言毕是一阵狂笑。
　　小老鼠低下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反正并无欢愉之色。
　　李大嘴脸色忽然变了，但嘴里依然是淡淡地：“怎么？你不高兴？”
　　“没有没有，小的绝没有不高兴，小的见少爷夸奖，欢喜还来不及。”
　　“那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条好狗啊？”
　　“…………是”小老鼠就像是如厕似的挤出了这个字。
　　“那好，你把武都头扶下去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骨头。”李大嘴笑道。
　　小老鼠飞也似的扶着武强下了大厅。
　　待小老鼠走后，李幡望着他的身影恨恨地道：“给我当狗倒委屈你了，好，以后再收拾你。”
　　宿醉方醒的武强望着窗外有些刺目的日光，叹了口气：“还是放假舒服，还是在外面舒服，在松柏山庄每天公鸡还没叫就要被拖下床训练，苦逼死了。”
　　下了床，匆匆洗漱完毕，他便朝李府的后院走去，他正想活动活动筋骨，一来是让自己昏沉的头脑清醒些，而来就是多年的作息习惯使然。
　　可还没等他到后院，有身著金黄色的侍从从后面追过来：“武爷请留步。早膳已经为您备好，请您用膳。”
　　武强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便往前厅去了。
　　到了前厅他才发现大厅空荡荡的：“你们家少爷呢？”
　　“我家少爷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去了城里，临走还吩咐过我们好生款待武爷。”侍从回道。
　　武强也没有多想，毕竟李幡是大户人家的主人，生意来往，交际应酬，内外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要他一手操办，只是他如此繁忙还时时想到兄弟，真叫人感激。
　　在山庄里每天是极其繁重的课业压力，而山庄食堂每天的饭菜简直是昂贵的猪饲料，这就和李府的待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桌上的菜已经热了许多回了，饭菜都有些老了，不过武强并非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老一点嫩一点、干一点咸一点于他并没有什么相碍。
　　武强昨天只是喝酒却没有吃菜，早就饥饿难忍了，见到这桌丰盛的菜肴便迫不及待地下箸了，他拣起一块又肥又嫩的鱼肉送入嘴里。
　　“啊……呸……呸呸呸。”武强的舌头一阵抽搐。鼻子也受了刺激，刚入口的鱼肉立刻被吐了出来，。
　　武强面目扭曲，这是放了多少醋啊？这鱼烧的简直比松柏山庄的还难吃。
　　他忽然看见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放着一瓶酒，便救火似的咕咚咕咚闷了几口，顿时觉得浑身上下舒爽极了，就像是饮了玉露琼浆一般。
　　醋能解酒，酒能解醋，这个法子确实有效。
　　他猛一抬头便看见了门口的小老鼠，小老鼠也正看着他。
　　他一招手，示意小老鼠过来。小老鼠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哎，小老鼠，你们这儿是不是换厨子了？估计那厨子还是个重口味吧。”武强并不好明说，毕竟他只是客。
　　“原来那个厨子家里有人走了，他回家奔丧去了，现在是他徒弟掌勺。”
　　“噢，原来是这样。”武强点点头，忽然他又想到什么似的道：“来来来，坐，昨天我不是说要赏你酒喝么？来，陪我喝酒。”
　　“不不不，这是少爷请您的，小的怎敢……”
　　“怎么？你小子不肯给武都头这个面子？！”武强一边说一边给小老鼠把酒斟满。
　　小老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
　　武强道“那你就干了这杯酒。”
　　小老鼠犹犹豫豫地接过了酒杯，不喝肯定是不行了。他小心翼翼地抿着嘴让酒渗进入。
　　武强老大的不高兴：“你就大口大口地喝就是了，干么搞得跟个娘们似的。”
　　无奈小老鼠只好放开喉咙喝。
　　武强哈哈大笑：“好！这才像个爷们。”
　　小老鼠道了声谢，扭身便退出了大厅。
　　武强也不阻拦，他知道小老鼠肯定还有公事在身，自己也不便强留，便由他去了。
　　可他刚走到门外不远，就听得一阵哇哇的声音。
　　武强那是酒阵里的老将，知道小老鼠肯定是酒力不济，再加上这清早空腹饮酒，肚子已经忍受不住，造反起来了。
　　武强冷笑了几下，在他眼里，不能喝酒的男人都是没用的男人，酒碗有多大饭碗才有多大，像小老鼠这样的……呵呵。
　　想到这儿武强便一个人悠然把整瓶酒都喝光了。
　　李府的马车按着原路返回，在离松柏山庄不远的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酒足饭饱在马车里又打了个盹的武强伸了个懒腰，跳了车，对车夫道了声谢，便径直往松柏山庄走去。
　　武强一边走一边想：李府纵然好，好像却总也比不上松柏山庄，可是……可是……这个山庄好在哪呢？武强想不清楚。
　　片刻间便到了松柏山庄的大门口，望着这个像铁笼子似的山庄，压抑的感觉就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嗨，这鬼山庄哪有什么好，现在又要进这个铁笼子了，真他么烦。”
　　现在虽然还是放假期间，可是只要进了松柏山庄就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庄规伺候。
　　武强回到宿舍，不大活儿就找来了七八个与自己相熟的松柏弟子。
　　他们都围在茅厕的门口，留一个人在门外把守。
　　茅厕恐怕是他们仅有的私密和隐蔽的场所了，这里不仅随时有种令人恶心的东西产生，还有另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肮脏东西也时时在此酝酿、成形、出现……
　　转过天来，松柏山庄里的弟子们又要纷纷从四面八方回到了山庄。当然，江城梅子文也从家中赶了回来，因为山庄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的缘故，所以他必须早早地就启程返庄了。
　　对于一个无论是资质，能力还是背景都极出色的弟子来说，得到师长们的分外宠爱和格外关注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已俨然是张二先生的左膀右臂了。可是这样的人遭人嫉恨又是很寻常的事，因为少年得志的人往往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傲气。
　　昨天来的七八个人当中并非全是不学无术之徒，武强本人的技击技艺就十分深湛，还有几个松柏弟子也是每每在松柏山庄各类内部比武里数二数三的一流高手。
　　可是，为什么这些一流高手是“数二数三”而非“数一数二”？那是，因为只要有梅子文在，他总是毫无意外地独占鳌头！
　　在松柏山庄这种极度追求弟子武艺水准的地方，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可能会有深厚的友谊，而第一流的弟子间却难以产生真挚的情感。更何况梅子文是个有些恃宠而骄的人，他的人际关系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
　　现在还是清晨，天蒙蒙亮，周围的空气里充满了凛冽的寒气，几个人都冻的瑟瑟发抖，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白色的霜华，不停地裹紧衣服，搓手跺脚，哈气取暖。
　　他们正在等一个人。
　　奇怪的是武强的头上却腾腾地冒着热气，脸上也带着一种怪异的猩红色，明显不是由于严寒的缘故。
　　武强着急地来回踱步，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有时踩到了已经冻结的小水坑，他还要跺上几脚，有的只是表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猛地一震，整个冰面都塌陷了，他的棉鞋就直接浸满了水，他居然不及时把棉鞋抽上来，反而是狠狠地踩踏着水坑，溅得袜子上、裤子上都是泥水……
　　周围的几个人也许是太过专注于观察大路上的情况，或者是看到了却没当回事，都没有对于武强的这种异常举动加以留心。
　　清晨，远处是茫茫的一片雾气。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沿着大道匆匆走着，他的眉间发梢都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并不柔顺的头发有的都打了结，一看就知道他已经赶了很久的路，可是他却不肯丝毫放松脚下的步伐。
　　再走快些，争取赶在天亮前抵达山庄，喝一碗香甜的小米粥。
　　少年一想到小米粥整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是的，他都快在这数九寒天里跋涉了半个时辰了，身上的热量就快要被耗尽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愈来愈近，少年慌忙停在了大路旁边。
　　少年是想等这匹马过去了再走，虽然小米粥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他也确实恨不得登时飞到松柏山庄，可是雾天里行路，他不得不加一分小心，毕竟独处家中的母亲只有他一位亲人了。
　　这匹马的速度真快，带着风的呼啸，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响亮。
　　渐渐地看清了马的形态，双耳竹批，瘦骨锋棱，松柏山庄的先生们就曾专门讲过各种马的形态和性情以及如何识别一匹千里良驹。
　　不过大多是些理论知识，并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名马。
　　少年望着这匹宝马良驹久久出神，他心想：我要是也有这样一匹宝马就好了，就不必再总是忍受严寒酷暑的奔波之苦了，就可以在被窝里再眯上一刻，最重要的是，我要是这样一匹骏马，别人就不会再像对待空气一样把我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少年见骏马越奔越近，内心突然涌动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要是能摸摸这匹马该有多好啊，那感觉肯定比连吃三大碗小米粥还要快活。
　　想到这儿，少年竟鬼使神差地朝狂飙一般的骏马走去。
　　马背上端坐的也是一名年轻人，本来正急着赶路，忽然发现一个身材瘦小的孩子笔直地朝他走来，不禁大吃一惊：“喂！喂！快停下！快别往前走了！你不要命了么？！”
　　可是少年还是呆呆地直往前走。
　　“吁！吁！吁！”年轻人只当少年是个有些痴呆的孩子，不听劝，便想让马儿赶紧停下，无奈这匹马看见路边突然蹿出一个活物，早已受了惊，再加上速度太快，已经不能自己停下来了。
　　飞奔的骏马离少年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了，马背上的年轻人一咬牙，把左脚蹬开马镫，狠狠地戳在了地上，同时灵活地把身子一扭，借着整个身躯的惯性把右脚也转了过来，也猛地戳在地上。而他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攥着手上的缰绳。
　　那匹马兀自向前冲着，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
　　马离少年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了，年轻人拼命地降低重心，地上已经扬起了半人高的烟尘。少年仍如在梦中，看来一场惨剧不可避免地就要发生了！
　　马已经到了少年的面前！
　　此时，马却感觉背后似乎有千百斤的铁秤砣，任他如何奋蹄，还是不能向前移动分毫。
　　这年轻人居然硬生生地拽住了这匹狂奔的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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