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故乡的歌谣

　　Chapter 1

　　他们抵达伦敦的时候是五月份，正值雨水繁多的季节，带着泥土气味的雨滴不断从国王十字火车站入口的挡雨棚的廊檐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让人感到十足的心烦。被烟尘雾霭遮掩了的大街上远远传来支离破碎的喧嚣声和汽车的鸣笛声，克梅丽尔不知道他们说好的司机何时会抵达，但如果再不快点过来，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的利亚姆恐怕会掀飞几个路过的麻鸡。

　　“利亚姆小乖乖，不要着急，来接我们的人就快到了，没一会儿我们就能回到外公外婆家，那里肯定给你准备好了很多美味的甜点。”

　　克梅丽尔冷漠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在一旁用亲昵却做作的口吻安慰着不过比自己小了四岁却如同一个心智未开的幼童的弟弟，最终对这幅情景感到了厌烦，于是转身将视线移向火车站的拱门与对面街道上伫立着的建筑共同割裂出的被云翳覆盖的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她记忆里从未踏上过的土地的天空，与马萨诸塞州永远蔚蓝冷澈的天空不同，它被麻鸡们的科技或者如今正在这片土地上掀动暴乱的黑巫师的魔法污染了。克梅丽尔不喜欢这个天空，她也不喜欢这个国家，纵然它是母亲的故土，但并不是她的。

　　克梅丽尔认可的故乡除了只能在梦中回想起的那个庄园以外只有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名为伊法魔尼的魔法学校。然而她却无法违抗母亲的命令，连自己第三个学年的学业都没能完成就被从学校带上了跨过整个大洋的游轮。

　　黑色的桥车突破雨幕倏地停在了他们面前，轮胎骤停卷起的泥水飞溅了利亚姆和他的母亲伊莎贝尔满满一身，克梅丽尔则因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得以幸免于难。

　　从轿车上下来的司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低声问道：“凯尔特夫人？”

　　“是的，我是伊莎贝尔·格林格拉斯·凯尔特。”明明衣服上还在往下淌着泥水，但有着银白长发面容枯槁的女人还是挺直了身体用傲然却温雅的声线回答了男人的提问，如果她不是如此狼狈的模样，或许她的话语会更有信服力一点。

　　“好吧，夫人，请上车。”

　　他们就这样坐上了这辆桥车，装着全部家当的四个行李箱则被塞进了汽车的后备厢。

　　伊莎贝尔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麻鸡的方法擦掉利亚姆身上的那些泥水，克梅丽尔此刻已经不愿去考虑母亲为何不用魔法了，她拔出伊莎贝尔的外衣口袋漏出的那根黑胡桃木的魔杖，对着沾满泥水的母子两人的衣物小声念了句“清理一新”，泥水在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克梅尔咂了下舌，把魔杖插回了原来的位置。用别人的魔杖手感并不好，像是吞下了一块滑溜溜的冰，她愈发想念自己的那根被永远留在伊法魔尼的榛木魔杖了。

　　直到此刻母亲似乎才想起来还有她这个女儿存在一样，用深陷眼窝中的那双和她相似却十分浑浊的蓝色眼睛瞪视她片刻，然后小声咕哝了句“谢谢，亲爱的”。

　　真难为她，居然还要当着陌生人的面喊她亲爱的。

　　——

　　轿车在烟雾朦胧的街道上行驶了约摸两个小时，而后又在乡间小道上开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格林格拉斯家的庄园，他们下了车立刻被用轻蔑视线打量着他们的女佣领进了装饰华美灯火辉映的大堂。

　　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迈但精神矍铄的男性出来迎接了他们，用十分和蔼的口吻说道：“欢迎，伊莎贝尔小姐，欢迎你回到这里来，我们都很想念您。”

　　不过就克梅丽尔的观察来看，管家或许是唯一一个想念这个和家族断绝了关系逃去美国的格林格拉斯家的大小姐的人——克梅丽尔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母亲的名字居然还在格林格拉斯家的家谱上——至于是否发自内心还是另说。

　　“瑞德，真高兴能看见你！”伊莎贝尔又一次十分滑稽地瞪大了她那双空洞浑浊的眼睛，然后有点慌张地把一旁闹了一路已经十分困倦的利亚姆推上前去说道，“这是利亚姆，我的儿子，利亚姆，和瑞德爷爷问好。”她亲昵地凑近了正揉着眼的小男孩，后者抬起他的脑袋，用厌烦不快的视线瞪了老人一眼，而后才不情愿地嘟囔了句“你好”。

　　“你好，利亚姆少爷。”叫做瑞德的管家似乎真的是心地宽厚的人，他一点也没介怀男孩的无礼，只是笑眯眯地回复了他后将友善的视线转向了克梅丽尔，而后轻柔地开口问道，“我想，您就是克梅丽尔小姐了？”

　　克梅丽尔有点喜欢上这个管家了，至少他对她很和蔼尊重，不管这是否只是伪装，她情愿往好一点的方向想。

　　“是的，您好，瑞德先生。”克梅丽尔矜持地点了点头，她对于礼节的认知只存在于八岁前的记忆里，那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都柏林郊外的公馆里，她还是被佣人们喜爱的大小姐，而她的母亲还会冲她温柔地微笑，给她讲睡前故事。

　　短暂的问候过后，瑞德带着克梅丽尔和利亚姆离开前往他们的房间，伊莎贝尔则对于要和利亚姆分开的事实感到极为不安，直到克梅丽尔在走廊的拐角回头张望时，她还站在原地绞着手无助地看着小男孩的背影。

　　这种视线当然不是给克梅丽尔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跨越一整片大洋来到了这个国家，此后也将在这里生活下去。格林格拉斯是英国的纯血家族，似乎在麻鸡界也有着一定的威望，但克梅丽尔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重新适应在如此奢华的公馆里的生活，她唯一期盼的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到英国的寄宿制魔法学校就读。

　　然而让克梅丽尔自己都颇感惊讶的是，她似乎真的迅速适应了公馆里的生活。

　　他们抵达格林格拉斯家的第二天被获准去见如今的家主——伊莎贝尔的父母奥德里奇和凡娜莎·格林格拉斯。会面的场景十分生硬，但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至少凡娜莎——克梅丽尔的外祖母看起来挺喜欢她。

　　那时候她已经在仆人的帮助下换上了很雅致的裙子，将一直束着的微微泛红的银白长发放下来任由它们披落在腰间，戴上了家主送来的饰物。有那么一会儿克梅丽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陌生人，她是爱尔兰纯血世家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美丽又骄傲。

　　但那并不是克梅丽尔，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滑稽又落魄的小丑，此后也要用伪装的笑容讨好他人谋取生活。

　　真要说在格林格拉斯家的生活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她不用像以前放假时那样在家里和不愿意用正眼瞅她的伊莎贝尔以及闹个没完的利亚姆大眼对小眼了。公馆很大，她可以把自己藏在藏书室或者待客室甚至庭院里躲上整整一天，直到晚餐时间瑞德来找她。

　　伊莎贝尔是奥德里奇和凡娜莎夫妇最小的女儿，而且是暮年得女，因此格林格拉斯家只有一个和克梅丽尔以及利亚姆年纪相仿的孩子——奥斯顿·格林格拉斯在英国的魔法学院霍格沃茨读四年级，也就是说他比克梅丽尔高一级。

　　直到七月份学校放暑假之后她才头一次见到了奥斯顿，那时候她正穿着自己的卫衣和牛仔裤坐在后院一个被细心维护过的秋千上吹着自己心爱的爱尔兰哨笛。

　　克梅丽尔不喜欢打断自己吹奏的人，再加上这个男孩上来就用不加掩饰的怀疑目光和极为傲慢的口吻问了一句“那么，你就是我的表妹克梅丽尔了”，她顿时对这个男孩失去了之前听长辈们夸赞他时留存的那么点好感。

　　哦，夸赞内容包括他进入了霍格沃茨最注重血统的斯莱特林学院，并且成绩优异深受教授喜爱。本来克梅丽尔是很喜欢聪明的人的，但当这个人还有着傲慢的性格时，连聪明都会变成狡诈。不管怎么说她由衷地祈祷自己不要被分进那个什么斯莱特林才好。

　　“是的，你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继续练习了，也许你可以去找利亚姆玩，他会很喜欢你的。”克梅丽尔掩饰住自己的不耐烦，尽量用自以为的温和口吻回答完后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哨笛上，但还没等她继续，奥斯顿又一次打断了她。

　　“我知道那东西，那是便士哨笛。”银白头发的男孩蹙着眉看着她手里的哨笛，仿佛看到了什么低劣粗鄙的东西，“只要1便士就能换一曲。”

　　克梅丽尔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哨笛，头一次对男孩展露了宁静、优雅、符合自己如今身份的笑容：“是的，我不上学的时候就在街边吹奏便士哨笛换取一些微薄的酬劳，令人惊讶的是，我的表演很受欢迎，甚至连州长都来听过我的演奏。我从十岁起就开始补贴家用了，但你恐怕不依靠家里的资助还没法独立生活吧，我亲爱的表哥奥斯顿少爷？”

　　男孩的鼻尖和脸颊一起变红了。

　　“如果你真能自己养活自己干嘛还要来我家？”他怒气冲冲有失礼仪地大喊了起来。

　　克梅丽尔歪了歪头，安然微笑，轻快地回答：“也许你该去问问你的父亲和母亲，我想他们一定很乐意告知你。”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缘由，只不过现任家主准备选择继承人了，而奥斯顿的父亲作为次子想要拉拢曾经备受宠爱、即便和家里闹翻了也依然没被除名的小女儿去和长子争夺继承权，才把他们不远万里地从美国接回来了而已。

　　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奥斯顿的父亲其实算得上他们的恩人，在美国的时候克梅丽尔一直都在担心会不会哪天在学校里就会接到精神失常的母亲把自己饿死了的消息。

　　“很好，我会去问的。”男孩满面怒容地抛下这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克梅丽尔注视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对自己方才的言辞感到了一丝后悔，但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至脑后。她的母亲是个疯子，她的弟弟是个弱智，而她自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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