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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st
与来车交会的一瞬间,杜西韧确定自己看到了蒋慈溪。
恰逢着前后没有来车,杜西韧心中没有半点挣扎非法调头,将油门踩到底紧跟上前面那辆载着蒋慈溪的黑色奥迪。
超越挡在前面的最后一辆红色小车,杜西韧成功尾随在了黑色奥迪的后面。透过后窗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杜西韧很肯定坐在驾驶座后面的那个人就是蒋慈溪,他的面容杜西韧早就深刻进脑海中了,此生此世绝不忘记。
就杜西韧看来,前车已经关注上自己了,他们正通过频繁调换车道来验证自己是不是在跟随他们。杜西韧决定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强,老老实实的随着他们变换车道,因为杜西韧非常迫切地想在今天见到蒋慈溪,一刻也不能等了……
今天是蒋慈溪出狱的日子,杜西韧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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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蒋慈溪轻声地笑着,并且顺着景山后指的方向回头看了看。眼镜的度数不太合适,蒋慈溪看不真切,可他心里是清楚的。
“委员长这是你仇家吧?你刚出来就上赶着来追。”景山说话没个好,笑着再问蒋慈溪,“咱们是逃呢还是正面交道交道?”
蒋慈溪摘下眼镜揉揉眼睛,顿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等到副驾座上的梁小福说景山□□片中毒太深,蒋慈溪才说:“吃饭为大,还有多远?”
“十五分钟准到。他们哥几个催我三回了,都等着呢!”景山被这两人带着转移了关注点,“拖家带口来的,你可别嫌吵。”
“就怕不热闹……”蒋慈溪把眼镜戴上,说话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看后面那辆一直跟着的车,心里起了波澜,可蒋慈溪将它强压了下去。
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后正对上回头望着自己的梁小福。梁小福对着蒋慈溪笑,蒋慈溪也报以微笑,然后梁小福回过头去对景山说:“哥,咱们吃饭就别带着小尾巴啦。”
景山没说话,一面点头一面往右转弯,瞅见路边大大的地下停车场标志后大开大合地打着方向盘快速往下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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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杜西韧跟车跟地很不容易。那开车的家伙实在是个野路子,但凡有个空他就敢窜上去。这时候没有预兆的突然右转,杜西韧冒险加塞跟了过去,还没开够二十米的直路,他又毫无征兆的转下了地下停车场。杜西韧却被右后方上来的小车给别住了,只有等小车过去才能跟着下停车场。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跟下去时就只看见了车屁股,等到取卡后栏杆抬起放行,追过去的杜西韧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牌号码很烧包的奥迪。
杜西韧踩下刹车,四下里打望这座光线不够充足的停车场,没有听见声音也没有看见车灯的光,那车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跟在后面的车对于杜西韧停车的行为很不满,喇叭摁得挺重,杜西韧没办法朝着正前方慢慢开去,一路上认真的观察想要找到那辆奥迪。
杜西韧往里开了百十来米的样子,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嗡嗡地发动机轰鸣声,像是故意要让大家听见似的要多响有多响。
这惊人的汽车轰鸣声让杜西韧有不好的预感,挺无奈地降下车窗往入口处看,那辆奥迪正朝着出口方向快速开去,应该是看见了探出头的杜西韧,那家伙还得意的摁响了喇叭。
被玩了。杜西韧很快明白了现在自身的处境。后面排着找停车位的车,追上去就要到前面调头,再开过去又是百十来米,等到自己追到出口,那家伙早就开出地面没影儿了。
杜西韧推开车门站出来,无视自家车后排了一队的车对着那行将消失的奥迪大声地喊起来:“老师,为什么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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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慈溪听见那句“老师”的时候,车子刚刚开始上坡,他的身子猛地靠向椅背,这一瞬间蒋慈溪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见他了……等到车子爬上斜坡再次汇入车流,蒋慈溪嘴角动动苦笑了一下,在心中对自己说:一开始就没见,以后也不用见了。
梁小福抬手拦住景山要往后回的头,同时也用眼神制止他说话。两个人是很有默契的,剩下的十多分钟路程没有提说这回事,只说笑说要蒋慈溪待会儿别吓着,张涛那个老混蛋在人家酒店门口拉了个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从头再来——西堂监狱第七监区狱友会”。
听了这个,蒋慈溪不仅面上神色恢复如常,还用他一贯清雅地样子笑了起来,“你们就不怕人家酒店不乐意?”
“那酒店张涛公司开的,他是老总身边的红人儿,嚣张跋扈得很,委员长待会儿你得教育教育他哈哈哈……”景山说着并入左边车道,“转个弯就到了。”
看着这绿树如茵又车流如织的街道,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让蒋慈溪有些措手不及,面对这茫茫众生来来去去的街道他生出了些许抗拒,不想也不愿融入其中,甚至有一瞬间蒋慈溪不想下车。他知道这是长久狱中生活突然改变而产生的心理应激反应,但是他控制不住,特别是杜西韧半道上冲出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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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不走?有病啊在哪儿喊。”等得不耐烦的中年大叔从车里探出头来对着还站在车旁的杜西韧喊话,他身边坐着的阿姨叫他闭嘴,他却咽不下这口气,又大声地把话故意说给杜西韧听,“开豪车怎么了?再豪他也没公德心,什么人呢都是,有钱了不起啊!”
杜西韧扯松自己的领带,不得不从万分沮丧中振作起来,双腿并拢,毕恭毕敬地对着被自己耽搁的大叔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大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上车去前方调头朝着出口开出去。
老师,为什么不见我?
杜西韧等了十五年,这个问题也想了十五年。自从蒋慈溪入狱之后,从来不见杜西韧。不管杜西韧在监狱探望室等多久,他从来不见。杜西韧从一个青涩大学生变成了老练从容的职业投资人,时间让他改变了许多,却从未将他变得能够懂得这个问题的答案。
本来以为今天是个好机会的,终于可以见到蒋慈溪。杜西韧为今天做了很多准备,他想要拥抱蒋慈溪,想要和蒋慈溪说无数的话语,想要带蒋慈溪回家,那个精心为之准备好的家。这个家有蒋慈溪喜欢的透光大窗户,有蒋慈溪喜欢的淡蓝色窗帘,有蒋慈溪喜欢的常青藤绕满支架,还有杜西韧——蒋慈溪最喜欢的那个学生。而这一切准备都没有用上,蒋慈溪还是不见杜西韧。
杜西韧有些灰心了,灰心过后心中却又有无数的希望之星重新明亮起来。在自己公寓停车场停好车后,杜西韧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金属墙面上模糊的身影,杜西韧淡淡地笑了:老师,你或许可以躲着我,可是再没有一个西堂监狱一般牢固封闭的地方让你去躲了,我会找到你,我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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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还不是最冷的时候,蒋慈溪一边搓手一边想要去买件厚实的冬装才行。正想着梁小福从后备箱里拿出许多袋子,打开其中一个拎出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来,笑着递到蒋慈溪手里说:“哥给你买的,先穿上。”
“谢谢。”蒋慈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景山和梁小福是真心实意的邀请自己到他们家住,拒绝的话蒋慈溪说不出口。
“谢什么谢,你和我不说这些客气话。”那景山也走到车尾来,关上后备箱之后抬手揽上蒋慈溪的肩头,“委员长,就按我说的,你什么都别想咱们先休息三五个月。这儿马上年终了,我和福爷再两周就收工,咱们去暖和地方过春节,回来又春暖花开了,接着修养。要搬出去之类的话你就吞到肚子里去听到没?”
“是,景老板。”蒋慈溪点点头言听计从的很,跟回程车上婉言推辞时判若两人。
景山如意了,哈哈大笑着一手接过梁小福手上的那些口袋,一手推着他二人回家。这夜本来挺冷的,却被景山的笑声给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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