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月

　　泉月
　　          楔子
　　      是夜，没有一颗星。那种从远方压迫过来的沉闷，使人不由得烦躁。没有一丝风，搅得人坐立不安。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踏在跳动的心脏上。一袭黑衣。隐在黑暗中。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木门像一具死尸一样，直挺挺的立着。鲜血顺着一地碎肉的边缘汩汩流出门外。
　　     一具女人的尸体，被砍得七零八落。红色浓浆一样的东西溅在墙上，门上，橱柜上！来自灵魂深处的毛骨悚然，伴随着窗外明亮的划破天际的闪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像是合上地狱大门发出的声音。一点，两点，磅礴大雨下了起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游丝。
　　    阴暗雨夜里，行动诡谲的不只是渐行渐远的，从灵魂深处发出畅快悲凉苦笑的背影。还有翻滚云层里浮沉的闪电。瞬间明亮，转眼湮灭，撕碎夜色。映出虚掩的橱柜里，一张苍白的脸。溅上鲜血的、恐惧的、无力的、绝望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前面。又突然带着诡异的笑，轻嗅脸上的鲜血。像是刚刚睡醒的恶魔，眼一闭，跌出橱柜。倒在了血泊中……
　　  闪电划破了黑夜。
　　  窗外，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

　　 现在我到了这个新学校，曾经发生的事，我对谁都没有提起过。如今想起我依旧觉得凶手残忍的难以置信。
　　    大概两个月前，我和路离刚上完网。
　　    从网吧出来，他搂着我肩膀笑着说：“赵晗，你今天这个亚索有点坑啊，我快死了，你也不救我。”
　　  “我怎么没救，只不过好久没玩，手生。风，放偏了而已。”我解释着接着又说。“你也知道，我爸不让我玩电脑游戏，这次偷偷跑出来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拐了个弯，路对面是一个巨大人工湖。摇曳着点点金光“怕什么，就说训练太累了，出来放松放松。”路离指着对面说：“那有椅子，过去坐坐吧，盯着电脑时间太久了，眼睛好涩。”
　　     我抬头望去，日薄西山，夕阳尽力倾吐着最后一缕余晖。黑夜将至，湖水是金光与蓝绿交错。有点冷。
　　  “好吧，我揉了揉眼睛，这几天训练，我都有些神经紧张了。”
　　    路离说：“你以后是要帮你爸破案的，没有两下子怎么行？”
　　    说话间已到对面，绕过草地，是木质复古长椅。
　　   “咦？这有本书。”路离拿起书坐下，对我说道。
　　“《泉月》！”我和陆离异口同声的说道。
　　  夜色缓缓而来，风吹过芦苇，簌簌作响。水波荡漾，发出哗哗的声响，不由得一阵凉意。
　　    杂志封面上，是荒凉的黑沙，一条翻滚着肢体的黄泉，从几棵干枯的树间流过，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轮血月。那是真的浸满了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在下面形成鲜红的血字：“千万别在半夜打开。”血还在顺着字向下流，仿佛要流出封面，粘在手上。散发出令人呕吐的气息，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枯树上有一只血红眼睛的黑鸦，扑腾着翅膀，向你飞来……
　　    画面熟悉而又陌生，我的心扑通扑通，翅膀好像就拍打在上面。天完全黑了，黏稠的夜色潮水般涌来，带来湖边阵阵腥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当蓝绿的湖水慢慢的被黑色侵蚀，散发出阴冷气息，凉风从脖间吹过，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切～”路离唏嘘道，打破了恐怖的沉寂，氤氲的压抑悄悄退去，华灯初上。
　　“走吧，这书挺怪的，扔了吧。”我有些紧张地说。
　　“怕什么，你不是都黑带了吗？这书挺不错的，有那种感觉。”路离贴着我的耳朵，神秘的小声说道。
　　  我心里一紧，毛骨悚然。“哪种感觉？”
　　  “哈哈哈，逗你玩的，看把你吓得，走吧。”路离笑着说。
　　     接着，我们各自回家了，夜色归于平静，湖面泛起微波，阴冷气息随风而散。
　　                        二
　　    小区门口，站着个可怜的孩子，脸被吹得红彤彤的，风凌乱了她的头发，他的父亲每天加班到很晚，写完作业，他总是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尽管他的父亲回来一会儿就睡了，第二天又早早去上班，可是他总是乐此不疲。听说前两天他的父亲死了，年幼的她哪里懂得什么叫生离死别，每天依旧站在门口等着，只是左看看，右看看。等到更晚了。
　　    我劝他回去，你爸爸待会儿就会回来的。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今天是她的生日，爸爸会回来陪她过生日的。她要等爸爸。
　　    我走到楼下，却不敢上去，父亲不让我玩游戏，我还一直到天黑才回来，肯定又要骂我了，我放轻脚步，尽量不要发出声音，除了一楼的灯，其他楼层的灯都没有亮。刚到二楼，一楼的灯灭了，我完全陷入黑暗。
　　“吱” 潮湿的空气使得木门发出刺耳的噪音。
　　“哥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啊？”妹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转过头问我。
　　“嘘～，爸爸呢？”我小声问妹妹。
　　“不知道，接了电话就匆匆走了，饭都没吃。”妹妹说。
　　“吓死我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走向卧室，看见父母卧室门没关。母亲出差了，房间有些杂乱，满地烟头。父亲平时不常抽烟的，不会是又有大案子了吧。电脑没关我扫了一眼。吓得我坐在了床上，什么人这么残忍？照片上是一具尸体，零散的四肢，露出惨白的骨。混着血。一瞬间，我感到阵阵凉气，滚落在一边的头也被挖得只剩血洞，血顺着脸，流过头发。我不敢再看，关了电脑。忍着胃里的翻滚，闭上了眼。又是那种熟悉的，来自灵魂的颤抖。我时常做的噩梦。
　　  父亲是早晨回来的，我起来时，他已经坐在电脑前抽着烟。我尽量不去想昨天看到的照片。
　　   问：“最近有命案吗？”
　　   父亲没有回答，摁灭了烟头，继续看着照片。原来有很多张，我昨天没注意，应该是死亡现场的照片，父亲经常会一个人想犯罪嫌疑人作案动机，手法。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几小时，显然，这次命案残忍得有些人神共愤。
　　  突然，我看到一本书在手上压着，鲜血，真的从书里流出来了。黑鸦瘆人的血眼……
　　  是《泉月》，我不禁一阵颤栗，“千万别在夜里打开。”好像敲在我的心上。“什么时候死的？”我握住鼠标，问父亲。   “大概夜里12点死的，”父亲说。
　　      我一怔，冷汗直流。死了三个 每一个现场旁边都有一本书——《泉月》，一样血腥残忍的场面。
　　                    三
　　  “不好，路离，”我夺门而出，担心，恐惧。像流里的鲜血，从书中滴落到我的心，怦怦心跳夹在浓重的呼吸声中。天阴沉沉的，远处的云，诡异的黑。翻滚着，像是地狱的门缝中涌出的黑雾。
　　   起风了，一阵腥味，有点冷。“呼～呼～”
　　   我站在陆离家的门口。“吱”门被我轻轻推开，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仿佛来自原始森林里，某种不知名的昆虫的尖叫，又仿佛推开了地狱之门。
　　  一阵冷风，似有鬼魅在我的脖子上吹气。血，满眼的血。殷红色浆体与碎肉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竟然有些熟悉，我呆呆地倚在门上，胃里在翻滚着，“还是来迟了！还是来迟了！”路离的头滚在门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不可思议地紧紧盯着我，像临死前的羔羊，脸上溅满了血，我的心在颤抖。又看见了《泉月》。
　　    他看着窗外，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下，像是带走你生命的死神，愤怒，恐惧，嗜血充斥着我，鲜血将我引导，拿起地下的刀，冲向他……
　　“爸爸，快追，快追，别让他跑了！”，在我冲出大门时，看见了父亲，估计他询问了路离的家，就赶了过来。
　　“在哪儿？”父亲拿出了枪，警惕的看着四周。
　　“那，他杀了路离。”我指着向树林逃去的黑衣人，大声的喊道。
　　  父亲转身去看，他已经不见了。“你受伤了？快，跟我去医院”
　　  “他杀了路离，我没抓住他，还被他砍伤了，”我扔下手中的刀，捂住流血的胳膊，“他杀了陆离！杀了路离”我喃喃道。
　　   鲜血在我纯白的衬衣上发芽，开出了花，我的神经有些混乱。
　　    果然，又是毫无线索，我躺在病床上，翻着手机，这么多年，这是父亲遇到最残忍的案件。父亲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眉角卷舒着忧愁，坐在了我的旁边。
　　  “好点了吗？”父亲问道。
　　   “嗯，好多了。”“嘶”我动了动胳膊，还没说完，便呲牙咧嘴。父亲看起来心事重重，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案子的事，几天的奔波，他的鬓角又添了些许白发，母亲不在身边，使生活平添了一缕清冷。“昨天你看到凶手长什么样子了吗？”父亲又突然严肃地问我。“没有，他在斗篷里，没看见脸，没有指纹吗？”我反问道。“刀上都是血迹，还有你后来拿上时，你的指纹。”父亲说的无意，却流露出多年为警的敏锐嗅觉。
　　  “都怪我。”我低头道，说话间，医生进来了，对父亲说伤没什么大碍，然后和父亲一起走了出去。
　　    我向前蹭了蹭，透过玻璃，看见医生对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的眉头更加紧皱了。
　　辗转一月，长长的伤口被类似巨大爬虫的疤痕取代，新生的粉红色与古铜色扭曲在一起，丑陋而狰狞，我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活动，骨头都酥了。”案情毫无进展，我反倒做了一次笔录。据说凶手作案手法及其细致，好像熟知破案的方法，并且巧妙避过，事后凶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哥哥，这道题怎么做啊？”妹妹嘟着嘴问我，金黄色的头发映衬一张着精致的脸，一笑就有浅浅的梨涡，像个可爱的小天使，这段时间，要不是妹妹逗我玩，非得闷死我不可。
　　  “这个啊，你应该这样写……”我摸着妹妹柔软的头发，给他讲道，突然，我的心咯噔一下，恐惧与疑惑迅速爬满了心头，我在妹妹的一摞书里，看到了黑色的边角上殷红一点，我颤抖地抽出，果然，一样的恐怖。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哪来的？！”我几乎用最严厉与疯狂的语气问妹妹。面孔狰狞而可怕。
　　“呜呜呜，你床下面……呜呜……拿出来的。”妹妹被我吓得边哭边说，眼泪凌乱了她漂亮的双眼。
　　“怎么会，我没有买过，也没有捡过啊，难道，难道……”我吓得坐在了地上，手心淌汗，脚掌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难道下一个要杀的是我？我不敢相信的喃喃道。
　　  窗外簌簌的树影像一个个跳动的黑暗幽灵，在暗淡的月光下，一只黑色的猫，悄悄的在屋顶上穿梭，不时停下，回头看看，属于暗夜的幽绿瞳孔，直勾勾的盯着身后的黑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后面也许前面，行动诡谲。
　　  一片柳叶随风悄然而落……
　　                      四
　　“窝囊废！”赵晗不屑的说，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窗外的风猎猎作响，偶有一声不知道什么发出的惨叫。黑色的兜帽下，赵晗狭长的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光芒。犹如白瓷一般精致的脸庞，却带着一缕暴戾的乖邪。他捡起地上的泉月时，像是带上死神的诏令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全家福，轻蔑地狞笑一声说道：“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好动手了”。
　　  “桀桀。”
　　    接着，只见他从沙发下抽出一把崭新的砍刀，缓缓地扭了扭脖子，咔咔作响，依旧是那种畅快的，带着邪气的脸，像是睡醒的恶魔，一步步走向照片上，那个男人的房间。
　　   悄悄的靠近，宛如复仇的黑暗幽灵，提着长长的砍刀。
　　   窗外风声急了，夹杂着腐烂的树叶打在窗上，他的父亲依旧毫无察觉，斜长的刀，在他的脑后不远处散发着幽幽的银光，赵晗用力挥下。
　　“叮”意料中的鲜血飞溅并没有出现，茶杯碎成片片斑驳，刺耳的声音道道可在同样碎裂的心上。

　　“果然是你，医生说从你受伤的切口看，很像是自己砍的，而且你的精神极不稳定，有间歇性失忆，很可能具有双重人格，人果然是你杀的”敏捷的躲在桌子下的父亲，缓缓地站起来，凄凉的说道。
　　 “那又怎样？是你害死了我的母亲，今天我就是来复仇的。”赵晗拿着刀，指着他的父亲。“你不直接来杀我，又去杀那么多人干什么！”他的父亲悲呕道。
　　“哼，他们和你一样，都是该死之人，为了金钱工作，对家人不管不顾，当年若不是你杀了他的独子，他又怎么会回来复仇，既然不在意，又何必要娶我妈，生下我？！”赵晗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长刀。“那个窝囊废，竟然还幻想出一个妹妹和他玩，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出差’十年的母亲，他恐怕是等不到了。”
　　  “我就知道，这是我欠你们母子的，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你又何必残害更多的人，杀你的同学呢？”他的父亲哽咽的说道，闭上了湿润的双眼。鬓角的白发使的他看起来越发的凄凉。
　　  赵晗的刀，不由的放了下来：“他那个同学，整天呆在网吧里，既然不想回家，那就永远别回去了”冰冷却依旧氤氲着诡谲、邪气的说道。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了，拍打着窗户，夹杂着风声，在此刻诡异而阴森，一阵沁入灵魂的寒气袭来。十年前的惨剧又开始上演。
　　   长刀拖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赵晗在一步步靠近。畅快的、疯狂的、嗜血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嗖”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几个人一拥而上，墙角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五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双眼，努力的睁开眼睛。连绵一夜的暴雨过后，清晨的阳光带着昨夜的露水，从窗帘的缝隙里跳进来，刺眼而清凉。
　　  “啊～”我打了个深深的哈欠，伸展了双臂，全身酸痛，不知怎么回事，没过过几天我都会睡的很死，早晨起来腰酸背痛，有时候，甚至做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我扭了扭脖子，对此早习以为常。洗漱完，看见父亲呆呆坐在沙发上，疲惫而苍老，我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我又喊了一声，他才发现我起来了，强笑着对我说：“收拾收拾，跟我去一个新学校”
　　  “哦”，我早知道会这样，每次破案时我都会被安排到新学校
　　   车越行越远，远离了整座城市，像是离开了一座，荒凉的孤岛。一路上，爸爸看起来心事重重。
　　    现在，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过这里的老师好奇怪，都穿着白大褂，有时候好像还在逃避我们，考试的时候就做个检测，不过我总是不及格。学校好无聊，还好有妹妹陪我玩儿。

　　不远处有一位同学在看一本杂志，杂志封面上，是荒凉的黑沙，一条翻滚着肢体的黄泉，从几棵干枯的树间流过，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轮血月。那是真的浸满了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在下面形成鲜红的血字：“千万别在半夜打开。”血还在顺着字向下流，仿佛要流出封面，粘在手上。散发出令人呕吐的气息，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枯树上有一只血红眼睛的黑鸦，扑腾着翅膀，向你飞来……
　　    好像有一些旧的记忆画面，在脑海深处闪动，然后重叠在一起，我转过头，斜睨着他，轻轻勾起了嘴角。
　　                                                 完

　　             目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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