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的过去

　　他坐的直挺，嘴角的笑容加深，让我不寒而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当初不是好好的吗？是什么改变了他？当初那个单纯懂礼的孩子哪去了？我脑海中充斥着这个问题，但似乎又不在思考。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子，绕过茶几，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声问：“Good Bye kiss？”见我没反应，又自嘲的一笑，重新站直身子，为自己做了一个台阶下。
　　“我知道的，琼斯先生的那一套，咱们东方人是不稀得用的，对吧？您当初教我的也是，别被洋人牵着鼻子走路。我知道，我都知道。”他闭着眼睛，像是惋惜一般的说出这句话。
　　“可是谁说我一定要听您的话？亲爱的，大哥？”
　　我气得牙根发疼，说不出一句话来。双手死死的握住座椅扶手，让我僵直的身体一动不动，直到听到门在我背后“砰”的一声关上，我才放下我涩死的肩膀，用手捂着脸。很久很久，动也不动的坐着，任由没有情感的眼泪悄悄掉落。
　　怎么了？两个人都怎么了？

　　“菊，你以后想做什么？”
　　“在下想……弹钢琴。”
　　“就像你爸爸那样吗？好想法啊，我愿意支持你。”
　　“真的？谢谢大哥！”
　　“菊。”
　　“什么？”
　　“别用那样的自称，你会被别人发现的。”
　　“……是。”

　　简单来说，我是国家的化身。只要国家不灭，那么我就是不死的。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察觉到我的不同寻常，或者说，存在。那么，就需要我不与任何人深入交流。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国家是有感情的。你一定笑了，但是，这是真的。我，是一个国家，我存在于世界上有将近五千年，而我所认识的人数不胜数。但是，我还是无法忍受孤独。
　　我记得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个从大秦来的人，自称罗马，还让我叫他大哥，去你妈的大哥。年少轻狂，当时心高气傲的我还不懂得隐藏自己，但是后来倒是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跟着商队走的时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偷偷告诉我，他也是国家的化身。而我只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冲他微微的笑。我现在实在是记不清了，也是因为另一件事，那件事我倒记得很清楚。
　　在我被叫做秦的时候，嬴政是君王，是我的上司。当时我哭着看他一把火烧着那像山一般高的书堆，我不顾仪态，像是疯了一样的跪地求他不要烧。而他像看不见我一般，不顾我的阻拦，将它们烧得干干净净。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辅佐任何一任上司。
　　后来，我的智商便退化得厉害，只能维持着小孩子的姿态，所以好多重要的事情也就都忘了。再后来，穿上汉服，恢复了大人的身形，才认识了罗马。那可能是我第一次碰到一个国家吧？一个浑身带着煞气，却又将他们隐藏在笑容之下的人，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呢？我不知道如果国家灭亡了，像我们这种无法解释的生命体将会何去何从。
　　同样是在我最鼎盛的时期，我认识了日本。他并不难相处，懂礼且好学，但有些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委实让我不太舒服。早些年我并不知道他同我一样，只当他是我的一介普通学生罢了。但到后来他自己来问我：“先生，非人哉？”我哭笑不得，只得先承认我“非人也”，再教育他不要随便因措辞不当而骂人。
　　时间对我来说似乎意义不大，对他同理，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干。所以我就带着他在我的地界里游览，顺便不遗余力的把我知道一切都教给他。毕竟，他叫我一声先生。但我还是不习惯被同是国家化身的叫这种尊称。所幸，我们结拜成了兄弟。
　　我原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他叫我一声大哥，我便会像罩着高丽那样罩着他。可惜，我算错了，错的太离谱。在他穿着白色的军装，从我背后一刀砍下来的时候，我手里的普洱茶还没有放凉，溅在手背上却让我的心都冷的瑟缩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他的眼睛，他复杂的眼神里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但我却知道那很危险。条件反射一般，我给了他脸上一拳，在我看来软绵绵没有力气，但是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却让我想笑。到底是谁更过分啊……
　　我见过很多国家，有的国家愿意呆在领导人身边，辅佐他们，鞭策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像阿尔弗雷德·F·琼斯先生就是这样。上次我在大使馆旁边被学生请教问题的时候看到他，他穿着西装站在他的上司身边，金边眼镜和他完全不相配，一点都掩盖不了他身上自负的气息。他一眼就看见我了，微微一愣后，就直接冲我笑了起来。我对他提防心很高，即便后来他帮着我赶走日本，我也忘不了我们两个在朝鲜的地盘上的对峙。
　　我又换了上司，还是像往常一样，我没有主动去找新上司坦白我的身份，而是去当了兵，踏上了去往鸭绿江的路程。
　　其实在之前，我就认识朝鲜，哦，那时候她叫高丽。严格来说，她是双生子里的姐姐，她弟弟太闹腾，有的时候吵得我头大，所以不太愿意主动找他。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有的国家也愿意像我一样，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个十年八年的，再慢慢腾腾的换个地方，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因为相同的心境，我常常愿意用很行很长的时间慢慢腾腾的走去找她喝茶。但多数国家更愿意拥有话语权，毕竟谁愿意天天生病呢？所以我就提着枪，和那帮孩子们上了朝鲜战场，毕竟我是不会死的，为什么不帮帮她呢？
　　回来以后，日子像原来一样，平淡，却富有生机。新上司对于人民来说就像是神明一样，可我却是不太懂了。慢慢的，周围的人纷纷警戒起来，怀疑一切可怀疑的事物，逼的我不得不往偏僻的地方换住所。但是我总归还是没有逃过去。□□们开始批斗，抄家，理直气壮到似乎他们他就是为此而生的。我渐渐无法承受人民的痛苦和哀怨，我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我会神经兮兮的到处迁移，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多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少年，我没有了自以为傲的风度，有的只有像青春期的小孩一样的幼稚无礼。而且因为□□的影响，我时常逻辑混乱，记忆断片，最严重的我甚至时常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愿再回想，所以就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因此那十年的记忆对我来说几乎算是空白的。
　　我当时是那么混乱，什么都不记得，可能是一种逃避吧。被兄弟背叛，拼死挽回了尊严，保护了我的领地。回过头却发现，自家又开始内乱，这算什么？实在是可笑。再到后来，终于安全起来了，我却不敢像原来那样逍遥自在，只得在深山老林里，当个支教的老师，做回老本行。
　　直到本田菊找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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