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保护欲

　　01.

　　那份带来视觉上冲击的，是在黑暗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朵红色的花绚烂地绽放着。

　　木柴噼里啪啦地爆炸着，无节奏地，仿佛被摧毁着的样子，它极为突出的声音就如同一场混乱的战役，在火光中撕扯，也在火光中被泯灭。

　　有一股子食物芬芳的气味，混杂了大自然泥土的气息，纠缠在一块，顺着空气的流动一点点地沁入口鼻。

　　余光从脑袋似乎被异物撞击产生的轻微疼痛之中苏醒过来。但这却也未能让她的头脑清醒多少。

　　她直觉地认为自己只是单纯地沉睡了很久，久到并没有做任何的梦，可她确确实实似乎遗忘掉了很多很多的事。

　　“嘶——”她疼得眼角在不停地抽搐，不得不眯成一条小缝，而嘴角也歪咧得难看。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于侧躺的姿势，正对着那亮得几乎要刺瞎人眼睛的火光，努力地适应着，而后又尝试着慢慢地分开自己的上下眼皮。于是她看见自己无力耷拉在地上的左右手。

　　哪里来的火。

　　她问自己，不过必然是没有答案。

　　而紧接着她看见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是双女性的手，靠近着火，几乎是非常近的距离，近到她以为那个家伙可能下一秒就会做出不理智的自残行为。然而并非是在取暖，因为这里的温度高的吓人，起码她觉得非常地热，热到就连一直睡在这里动也不动的她，已经衬衫黏糊糊地紧贴在背部上。

　　余光用手臂支撑着，虚弱地支起了身子，正对上了一双眼睛。

　　很美。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黑得仿佛是一处深渊能够将人吸入，同时又覆盖了一层莫名的纯净感。而这双眼睛同样地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不掺杂任何的情绪，但又分明给人带来了恐慌感。

　　是个外国人，大概是欧洲的人种。

　　尽管是黑发黑眼，但是深邃的五官和白种人特有的近乎惨白的白皙骗不了人。她奇妙地想起了历史课本里出现的古罗马人，这一个曾经耀武扬威过一直都艰苦努力的民族。但是在余光的眼里这只是一个残暴到以古罗马竞技场为娱乐项目的名族。

　　假如真的是那个人种的后裔的话，那么应该是……？

　　“Ciao……？”于是她试探地用意大利语询问了一句，看看能不能验证自己的猜想，但是却没有想到引发了对方的嗤笑。

　　那个看上去年龄应该比她略小的外国姑娘，露出了很是非常打击人的讽刺笑容。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但却像在看个傻子。

　　“Ciao？什么玩意啊。”

　　日日日日日日语？

　　余光震惊了，因为面前这个欧洲姑娘正淡定而又熟练地说着一口日语，而且还一脸鄙视地看着她，应该是在嘲笑她居然连日语都不会说。

　　虽然她是不会说，也不怎么听得懂。但日语又是什么玩意！难道她就他妈地睡了一觉结果睁开眼醒来整个世界都被小日本给统领了，连国际的通用语言也神奇地从英语变成日语了？

　　但是余光并没有想到，也就是她长时间想不通而展现出来的呆愣，让那个黑发少女似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要死，奇怪，是我念错了吗……不不不这不可能，是本身就有错误吗……没准呢，那个老女人总是这样，还扔下烂摊子给我自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逍遥……沟通不行吗？真的不行吗？”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的话，但是完全听不懂的余光给不出任何的反应。

　　“天，完蛋。骗我的吧。真的不行？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花了大工夫找来提供情报的人却不能够和我沟通，那我他妈怎么知道情报是什么……”

　　在说些什么，在思考些什么？为什么要露出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哀怨地看着她？她做错什么了吗？没有吧，那为什么突然之间站起来，露出凶狠的表情看着她？

　　余光来不及给出自己答案。

　　因为她被人用蛮力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在短短的几秒之中清晰地感受到了片刻的恐怖的窒息感。

　　那一种要人命的感觉。对方掐的很紧，紧到她痛了，紧到她挣扎了一下，理所当然地留下了一圈令人心惊的深深红痕。

　　怪物。

　　余光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一个没有她块头大但却能够单手轻轻松松将她这个接近一百斤的生物拖起来的怪力怪物。

　　她直觉地想要逃离开，但下一秒她的后领立马被那只手狠狠拽住。她不用尝试便知道，根本难以挣脱。

　　“脆弱。”

　　外国少女呢喃，将余光向前推搡了两三步。

　　“走，往前走。”

　　余光听懂了，但仅仅只是听懂了那句简单的话。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哆嗦着迈开步子，握着拳，手心湿湿哒哒全是冷汗。

　　会怎么样，她会死吗？

　　目前来看，很有可能。

　　这里的月光很暗淡，她的双眼仿佛被黑色的浓墨笼罩，她几乎是摸不清方向，只能靠身后被勒紧的后领来猜测每一步应该的朝向。

　　她看不见任何，但她听得见背后那一串串骂骂咧咧的话语。她走了很久，她觉得腿都快要断了，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假如不是曾经拥有过的视觉，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瞎子。

　　是梦吗？是一场噩梦吗？但她为什么会感觉到疼痛？

　　头部撞击的疼痛，脖子勒住的疼痛，还有这一份害怕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疼痛。

　　她很累，她的步伐愈加地沉重。然后她跌倒了，又被人拉扯了起来，然后她又跌倒了，身后的人锲而不舍地又将她拉扯了起来。

　　最终她再一次跌倒了，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态。她想她大概走了许多个小时，但黑夜并没有迎接光明，她也并没有迎来噩梦的落幕。她想她饿了，因为她感到胃部的空虚，空虚得就像被活活灌了一口滚烫的开水，灼热的气泡在里面沸腾爆炸并且腐蚀着内部的壁垒，疼得她想要痛苦。她想她的脚上一定磨出了水泡，因为长时间的跋涉，那每一步难耐的摩擦每一步与地面沉重的撞击，全部都是罪魁祸首。她想她的膝盖一定被蹭破了皮，但身后的那个人不留情地要她继续走下去，就像之前一样，不停歇不停留但却还是漫无目的，也不知道终点到底在哪里。

　　于是她真的哭了，软弱地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模糊了面前的实现，也模糊了她的嘴，连话都说不完整说不清楚。

　　她想说：“求求你，放过我。”但嘴里吐出的是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语言。

　　外国少女当然听不懂，因为她说的是中文。可是气氛沉静了下来。外国少女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多到数不清，多到连回忆起来都是件麻烦的事，多到以最微小的单位来计量，也许也能够填充掉一整个成年人的身体。

　　“愚蠢的姑娘，这种眼泪是最不值钱的眼泪。”

　　余光被背了起来，尽管是被从地上粗鲁地拖起来。但有一瞬间她偷着乐地想——梦是不是要醒了？

　　因为她开始坠入一片温暖，像是气息，不断地缠绕着，温柔地包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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