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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定咒
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下个月的月圆仪式..."
"我不去。"何田田打断她,转身走进后厨。石磨在墙角沉默地卧着,黄铜漏斗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黑豆。毕业后她选择这座城市,像普通毕业生一样找寻自己的新的归属。
何田田盘下这间豆坊。她选在最喧闹的市井巷弄,听着隔壁包子铺的吆喝声、来往的车流声、甚至醉汉的笑骂声——这些人间烟火气像层厚厚的茧,能把她身上属于巫师的气息裹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你在犟什么…城里巫师团的监察上周来过电话。"母亲的声音沉了下去,"你那店周围都是普通人,用术法时记得加层障眼咒。"挂了电话,何田田往豆浆里撒了把晒干的月光花瓣。花瓣遇热化作淡金色雾气,在升腾的热气中凝成"午间豆坊"四个字。
十一点开始,穿西装的上班族陆续推门而入,没人注意到吧台上那盆铜钱草正悄悄舒展叶片,将每个人眉间的疲惫吸进根部的土壤。
“老样子,喝一杯,打包一杯。”说话的是从开业到现在天天都来的顾客常信,“何老板,你这天天只卖豆浆,学大口茶吗,一辈子一杯茶,你这是一辈子一杯豆浆呀!这豆浆是越来越好喝了,你这么大间店,加点吃的也行,省得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找吃的去。”
何田田笑笑,常信已经第七次催她出新品了,解释道“新品快出了,豆浆最合适的口感和味道已经找到了,你尝尝看。”
那碗刚盛好的豆浆,盛在粗陶碗里,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常信浅啜一口,豆香便在舌尖上温柔地绽放开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清甜,又勾勒出黄豆本身的醇厚。而是清清爽爽地滑过喉咙,留下满口温润的余韵,仿佛连呼吸都染上了淡淡的豆香。
“何老板,不得不说你这豆浆真是绝了,这班上的我是头昏脑胀的,喝了以后人都清醒过来。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神清气爽!!好评,绝对的好评!!”
何田田像是眼前闪过什么,又像是脑海中闪过。女巫最重要的就是随心,来不及和常信寒暄,何田田匆匆走向后厨。
豆坊的后厨连通店面和一个小院,这个小院正是何田田看中并盘下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小院被田田种满了各种魔法草药,除了一棵原本就在小院的普通植物—一株毛豆,田田刚搬进来的时候刚冒出小芽。
田田注意到,这株小毛豆树长出了不少豆荚,其中一个豆荚在轻轻震颤,仿佛藏着跳动的心脏。
何田田不由的伸出手去,指尖刚触到表皮,豆荚便「啪」地裂开。一粒白胖的豆子滚入手心,竟在她掌纹里生根发芽,一会儿又如同金色光纹融入手中,消散不见。
何田田握紧掌心,口中自然而然低喃出一段咒语“****…”——鉴定咒。古老的音节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她唇齿间流转,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仔细探查着周围事物的本质与奥秘。
波动触及那株带有许多豆荚的小毛豆树时,空气中骤然荡开一圈能量涟漪。豆荚外壳呈现出类似龙鳞的暗绿色纹路,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银色绒毛,在魔咒激发下微微震颤,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搏动。
毛豆树上方显示图鉴:「储存豆——一种只有周围存在魔法波动才会生长藤蔓植物。每棵豆子承载着不同的能量,有缘人会从中得到馈赠。」
何田田在古老的巫师笔记中看过储存豆的记载,储存豆的能量并非永恒——若长期无人唤醒,豆子无法发芽会逐渐透明化,最终化作星尘消散在空气中。
这种植物大家都没见过,她还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竟然在她的后院,倒是意外的惊喜,这颗爆出的豆子给了她鉴定咒的咒语,这可真是命运的馈赠。
咒语这种东西,除了巫师团记载中共用的,其他都需要自行领悟,从其他巫师团学习?那可是要从己方资源去交换的,足以见得这颗豆子给的确实是好东西。这般想着,何田田又给毛豆树套了个障眼咒。
“何老板,你在忙吗,我走了啊!”常信喊道。
何田田看看掌心,没有异样,走回小店“慢走啊,常哥,有空常来,过两天新品出了,请你尝个鲜。”
“嗨,那我可记着了。”常信笑这走了出去。
正午十二点整,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挂钟的黄铜摆锤突然顿了半拍。玻璃门外的梧桐叶正被砸得噼啪作响。雨水顺着叶尖汇成细流,在人行道上漫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对面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扭曲的云影。何田田心里漫起了阵阵不安。这点不安冲淡了获得新咒语的喜悦。
“来碗原味豆浆。”灰色西装的男人进入店里。何田田的瞳孔在瞬间收缩。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甜腥味,不是来自柜台下方的冷藏柜,而是穿透了厚重的雨幕,从城市心脏的位置弥漫开来。
男人拿起手机扫描二维码,眼睛却盯着田田方向看,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反射着冷光,戒面刻着的螺旋花纹突然让她想起十五岁那年——潮湿的橡木书架后,她和何蓁蓁挤在禁书区最深处,羊皮纸在膝头窸窣作响,书页上的黑魔法阵正以同样的螺旋形态盘踞着。
"您的豆浆。"她将白瓷碗推到穿灰色西装的男人面前,指尖无意识划过碗沿。男人低头舀起一勺,瓷勺碰撞碗底的脆响里,她听见他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像被污染的河流,裹挟着细小的塑料碎片和重金属离子,在皮肤下缓慢淤积。
她看见男人勺里的豆浆表面泛起细密的波纹,那些乳白的涟漪正以某种诡异的频率震颤,仿佛有活物在底下蜷动。
何田田指尖凝结起淡蓝色的咒文微光,鉴定咒无声地掠过男人周身。咒文接触到对方的瞬间骤然扭曲,像被油污浸染的清水般泛起浑浊——这是黑魔法的典型反应。她清晰地看见咒文反馈的画面:男人在阴暗密室中绘制血阵,无数扭曲的黑影从法阵中爬出,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禁术「魂噬寄生」,通过献祭活物灵魂召唤异界污秽上身,这种被巫师议会严令禁止的邪术,此刻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
她把手上的碗重重放在桌上,陶碗与台面碰撞的瞬间,整间豆坊的温度骤然下降。穿西装的男人抬起头,他的眼球表面覆盖着一层浑浊的白膜,原本应该是虹膜的位置,盘踞着灰绿色的菌丝状物体。何田田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皮肤正在微微起伏,像是有东西要从皮下拱出来。
“果然你也是女巫。”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何田田拿着碗的手猛地收紧。虽然隔着一层浑浊的白膜,何田田知道这个男人在死死盯着她,“我的东西,该还给我了。”
"什么东西?"她莫名其妙,眼角余光扫过对方手上的银戒,戒指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红光,何田田眼睁睁看着他的右手五指开始透明化,指骨间缠绕着发光的菌丝。
豆浆碗在掌心沁出温润的凉意,她悄悄将指节抵在桌下刻着防御咒的木符上。
男人冷笑一声:"别装了,'储存豆'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你现在交出来,还能留你一命。”
何田田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储存豆?后院那株毛豆树被施加了障眼咒没人能发现,这个男人直接就冲着储存豆而来,他怎么知道这个传说中的东西存在,还知道在哪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桌下的木符上轻轻摩挲。防御咒的纹路开始发烫,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田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只是个卖豆浆的普通人,什么储存豆,什么女巫,都是天方夜谭。”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像是从生锈的铁皮里挤出来的,刺耳难听。“普通人?”他缓缓站起身,原本合身的西装此刻显得有些紧绷,仿佛里面的躯体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一家到处都是魔法波动的店主是一个普通人?别自欺欺人了。”
他每说一个字,店里的温度就下降一分。何田田看见窗玻璃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将外面的雨景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她知道,谈判已经破裂,现在只能靠实力说话了。
“既然你不肯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男人的右手彻底透明化,露出里面缠绕着发光菌丝的骨骼。他猛地朝何田田伸出手,那些菌丝像有生命般迅速生长,化作数条灰绿色的触手,带着浓烈的甜腥味朝她袭来。
何田田反应极快,左手猛地拍向桌面。刻在桌下的防御咒瞬间被激活,一道淡金色的光墙从地面升起,将她护在后面。灰绿色的触手撞在光墙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黑烟。
“雕虫小技。”男人冷哼一声,左手的银戒红光更盛。他的脖颈处皮肤起伏得更加剧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何田田知道不能坐以待毙。抓住柜台上的招财猫,汲取其中提前存储的魔力,她的指尖泛起莹白微光。猛地将招财猫掷向男人面门,瓷制玩偶在半空爆裂成无数碎片,每片都裹挟着尖锐的魔法刃。趁着男人挥臂格挡的瞬间,她翻身跃过柜台,抬手放出爆破咒,轰向对方脖颈处的鼓包。
空气中的烟雾挡住视线,何田田的掌心沁出冷汗。她能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混杂着某种黏液飞溅的声音,却不敢确定是否命中要害。柜台玻璃的裂痕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与烟雾中扭曲的光线交织成令人窒息的罗网。
"凭这点微末伎俩?"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令人牙酸的嗡鸣。烟雾中突然伸出一簇灰绿色菌丝,聚合一体,化成一爪直奔她面门。何田田瞳孔骤缩,侧身翻滚时后腰撞上门口金属货架,摆放用的模型劈头盖脸砸落,在她肩头留下青紫瘀痕。
爆破咒的余波仍在空气中震颤,她趁机抓起掉落的模型猫,汲取魔力。"束缚!"魔法波动从她齿间迸发,在男人脚边绽开金黄色的束缚阵。金色藤蔓以惊人的速度攀附上他的小腿,却在触及鼓包时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那处皮肤竟泛着病态的暗红色光泽。
"寄生在颈动脉的异界污秽,会把魔力转化成宿主的养料。"刚才施展的鉴定咒在没收回魔力前仍在孜孜不倦的鉴定男人身上的异样。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男人已经挣脱束缚,阴影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当他再次现身时,脖颈处的鼓包已膨胀成拳头大小,表皮下隐约可见黑色虫豸在蠕动。
鉴定咒的淡蓝色在男人喉结上方凝成蛛网般的纹路。何田田握着模型猫的指节泛白——那团寄生在颈动脉的异界污秽正贪婪地搏动,将逸散的魔力转化为宿主的养料,每一次收缩都让男人涣散的瞳孔多一分猩红。
男人再次向前,他的西装前襟被□□浸成深褐色,本该系着领带的地方,几缕灰绿色线般的触须正顺着锁骨爬向心脏位置。
"封锁空间确认。"低沉的男声突然切开粘稠的空气。三道暗金色法阵在何田田与男人中间炸开,巫师监查团的黑袍下摆还沾着未散尽的传送烟尘。为首的灰发老者轻抬右手,悬浮的符文锁链便如活蛇般缠住男人四肢:"马库斯,果然是你。"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脖颈处的鼓包骤然破裂,一团黑雾裹挟着上百条米粒大小的幼虫喷涌而出。
何田田急忙施展护盾咒,却见监查团成员早有准备:他们法袍内侧的银色刺绣突然亮起,交织成半透明的结界将幼虫尽数困在其中。老者轻念咒语,结界骤然炽亮,那些试图啃噬结界的幼虫瞬间化作焦炭,而被锁链缚住的男人想再催动异界污秽吸收魔力,他的身体突然膨胀又像泄了气的皮囊般迅速干瘪,最终瘫软成覆盖着黏液的人形空壳。
监查团中较为年轻的男性看向何田田。"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何田田望着地上迅速失去人形空壳,指尖仍残留着模型猫冰凉的触感。她深吸一口气,将后背抵在布满裂痕的柜台玻璃上,这才发现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另一个年轻女性则是蹲下身,张开手,角落打斗殃及的木凳掉落下来的凳子腿飞向她的手掌,她用凳子腿挑起男子手中的银戒,戒指已经变成普通磨砂面,上面的螺旋纹消失了:"他的灵魂已经被异界污秽吞噬了”年轻女性监查员站起身:“魂噬寄身的本质是献祭,当寄生体被净化时,宿主的灵魂会作为污秽的养料被一同拖入虚空。”她手腕轻转,空壳和残留的灰绿色触须便在燃起的火焰中燃烧殆净。
确认了马库斯的死讯,老者解除空间封锁,低喃传送咒直接离去。
“老潘就是这个性格,一点收尾都不想动。”女性监查员笑着对盯着老潘离去位置看的田田道。
“多谢。"何田田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挪步到门口,挂上店休的牌子。
"你们...经常处理这种事吗?"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女性监查员收好戒指,正用帕子擦拭沾着灰烬的指尖,闻言抬眸一笑:"我们是监查团维序部的,我叫林伊芙,你可以叫我伊芙。"她指了指身边的同伴,"他叫钟离。"
“钟离是刚从监管部来维序部,监管部的核心职责是防范魔法暴露于普通社会,而维序部则聚焦于魔法社会内部的秩序维护,包括制裁马库斯这类禁术者的行为等。”
林伊芙走到柜台后,指尖拂过何田田刚才靠着的裂痕玻璃,那些蛛网般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老潘虽然性子急,但只有他的禁锢术带有攻击力,针对异界污秽的虹吸魔法能力。之前老潘不在几次追踪马库斯都被他跑了。”
钟离不知何时走到了柜台,目光扫过狼藉的店铺,最终落在她肩头的瘀伤上,修长的手指正悬停在何田田刚才被玻璃划伤的地方。那里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但在他指尖散发出的微弱白光笼罩下,划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疗术搭配愈痕露效果最好,记得用温水化开涂抹。"他从黑袍里面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小瓶泛着微光的药剂,瓶身贴着银灰色标签「愈痕露」。他将药剂递给何田田,指尖无意中碰到何田田冰凉的手背时,两人都微微一顿。
何田田接过愈痕露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玻璃瓶壁的凉意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几分。玻璃柜台的裂痕里还残留着灰绿色的触须黏液,空气中甜腥味与焦糊味混杂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涌。钟离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他指尖萦绕的淡金色微光拂过之处,散落的木屑与玻璃碎片便自动聚拢成规整的小堆。
“谢谢。"她轻声道谢,林伊芙已经开始收拾残局,那些飞溅的□□在她的清洁咒下化作淡蓝色光点消散,钟离则挥向散落的模型零件,让它们像归巢的鸟雀般自动飞回货架。
钟离将最后一个模型摆回原位,转身时黑袍带起一阵微风:"注灵术?。"钟离的目光落在柜台后那排不起眼的毛绒玩具上,每个玩偶的眼睛都闪烁着微弱的魔力光晕,“很聪明的应急手段。”
"维序部的工作范围很广。"林伊芙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处理失控的魔法物品,到追查禁术使用者,偶尔还要协助监管部处理魔法暴露事件。"她指尖划过柜台上残留的暗褐色污渍,那里立刻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随即消失无踪。
何田田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摊焦黑的痕迹上,马库斯最后化作空壳的景象仍在眼前挥之不去。她握紧手中的愈痕露,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发疼:"那种寄生污秽...很常见吗?"
“魂噬寄身属于高危异界生物,"林伊芙的表情严肃起来,"根据《跨维度生物等级划分手册》,它被归类为A级威胁。"她从袍子里取出一本银色封皮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巫师监查团的纹章,"最近三十年记录在案的有十二起,最近的就是马库斯。"
钟离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看向外面。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上还在愈合的裂痕,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马库斯·索恩,三年前研究禁忌文献禁术产生的魔法波动被监测。"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一丝模糊的嗡鸣,"监查团追踪他已经很久了。"
何田田望着两人即将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保温桶里还温着早晨磨的豆浆。她快步后厨抱出保温桶,取出三个素白瓷杯:"等一下!还没谢谢你们救了我......喝点热的吧。"
林伊芙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接过杯子时指尖几乎要碰到杯壁:"这是......"浓郁的豆香漫开来,她小心翼翼抿了一口,金色睫毛簌簌颤动,"有月光花的味道,很适合放松。"
钟离接过杯子的动作顿了顿,温热的触感顺着杯壁蔓延到掌心。豆浆表面浮着细密的泡沫,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光泽。他垂眸看着液体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两人离开时,钟离忽然回头:"药剂每天涂三次,结痂前别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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