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妖怪）沉默的森林

　　“嘭——！”
　　…………
　　拉开店门的那时候听见里面有哄闹的声音，只因正想着事情而且那声音太近，少年猝不及防之下一头被撞倒在地。
　　“汪！”什么东西撞到他之后又下意识地踩了一下，转过头很快跑远了。少年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爬起来，正拍着身上的灰尘，就又听见一个声音在面前响起：“……小灰？”
　　低着头的少年动作微微一顿。
　　…………
　　对苍耳镇的孩子们来说，从邻镇转学来的茂君算是个人物了，明明是同龄人却带着一只卡蒂狗，指挥起来也是似模似样，更不用提他从容沉稳的气质和形象。不过小茂却也没有几个朋友，除了男生隐隐的排斥外他也实在很难把自己融入周围这些幼稚的同龄人中——总的而言，这大概只能归结到所谓博士家的孩子上去了吧。而对灰而言，小茂的定义要更少一点：不是劲敌，不是偶像，是同学和为数不多的朋友。只是这个时候见到他，还是有些……
　　“嗯……有段时间不见了，小茂。”灰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伸手拽了拽帽沿，似乎想要掩饰某种不自在。
　　……有段时间不见？棕发少年听了仔细地看了他两眼，“你昨天没去小林老师那里听课，需要我给你补习么？”林老师是镇上的辅导班老师。正式的学校十岁以后对他们开放，不过大部分人会选择外出旅行就是了。
　　“不用，我从林老师那里借了笔记。”灰摇了摇头，他越过小茂走进店门，冲他摆摆手示意下次见。
　　小茂站在台阶上，看着灰的背影有些皱眉。这时他听见了卡蒂狗汪汪的叫声，略作犹豫后，他快步跑开了。虽然镇上很多小孩都死缠烂打地冲大人要到了小精灵，但总是打败对手的卡蒂狗还是很受“喜爱”，如果有谁上去揪他的毛发或者……
　　小茂头痛地叹了口气。
　　他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伙伴：只是就他所知，卡蒂狗的脾气还没有那么温和。
　　店里，灰把零碎的硬币放在柜台上：
　　“买药。对……还是上次那一种。”
　　…………
　　灰拎着药品走到病房门口时是下午一点。他推开房门，正看到靠窗的病床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对着窗外发呆。听到动静老人转过头，脸上由于没有什么肉显得颧骨高突。灰心底微微一酸，他走过去关上了窗：“小心着凉了，爷爷。”
　　“……”老人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灰不显得意外，他把药放到床头柜上，又拿出了一只保温筒。灰已经不记得了，但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是五年前的那个新年被老人从镇口捡回来的。老人叫丁成，是镇上一家电器维修店的维修师傅。这五年里他的照顾，灰全都记着。
　　老头是个犟头犟脑的老家伙。他几乎从来不说软话，但也容不了灰比其他孩子缺什么应该有的东西。为此灰从来没有提过小孩子间过家家一样的精灵比赛。
　　保温筒里是他在家里煮的吉利蛋的蛋。他用勺子舀着喂老人。只是他偶尔看向窗外，目光有一点复杂。
　　“对不起。…灰，爷爷没有条件……”
　　“？！”稍稍走神的少年一惊，他转过头，只见老人一下下地咀嚼着，刚才模糊的话好像只是呓语。
　　少年怔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幸运了。”
　　他低声说。
　　…………
　　训练师在这个世界备受尊敬。小孩子们由“小卒成年法”经过十岁的成人礼后就向往着外出旅行。其实比起向往着冒险的世界，还是更多地期待着邂逅、荣耀和羡慕吧。在孩子们的眼里，十岁后次年四月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便是一个人走进整整一个未知世界的开始，而冠军，也不过是耍帅地手势和台下的尖叫罢了。
　　渡…。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杂质封面。红发的青年面容冷峭。渡十七岁成就天王。而我，十七岁……我会在哪里？
　　关东还没有冠军……
　　灰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微明的天色，去洗了把脸。镜中的少年有着深灰色的头发和同色的眼睛，五官冷俊，面色淡漠沉静，略显疲倦。他扣上黑色的帽子，出了门。
　　爷爷看病的只是个小诊所，正是因此他才不得不每天去药店买药，也因此，他才可以因为和诊所的医生相熟而破例陪夜。
　　这两天辅导班里正在考试，他的成绩虽然大家有目共睹，但不去的话还是会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虽然他也不那么在意就是了。只是小林老师一向对他很照顾。
　　神奇宝贝知识中包含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历史、属性相克、技能发动特征和精灵雌雄的判断——还有什么关东地区三神鸟创世的起源和理解（——大木博士的论文）、神奇宝贝联盟的等级划分——还有让人产生撕卷子冲动的剪影题——从上往下看的胖丁和顽皮弹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一类。
　　苍耳镇的辅导班小有名气，因为他出的题目大都很变态。别看周围那些孩子都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其中的确是有头绪的也只有少部分——而且八成是打着直接通过神奇宝贝鉴定考的主意。
　　下课铃一响班级里就炸了开来，大部分孩子连蒙带猜早早就把题目全都写完了，交了辅导班最后一次考试卷他们倍感轻松，而且多少有种“麻烦的事处理掉了让我们来做点正经的”这种感觉——
　　“喂灰，你去不去？”才下了课坐在同桌的小落就迫不及待地探头过来问道，一副挤眉弄眼你懂我懂的表情。
　　“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啊——你不知道吗？”小落刻意摆出夸张的表情，不知道在灰眼里成了小孩子式的炫耀，“不说我走了。”
　　“别呀，就是那个——苍耳镇神奇宝贝联盟大赛！”
　　“哦。”灰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句——一群小鬼，等不及来年正式出发就要找点什么事发泄发泄过剩的精力，成立一个不三不四、朝立暮散的什么联盟，然后再套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他可以理解，“我不去。”
　　“切。自以为了不起。”小落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灰这个成绩优秀的同桌总是让他风头全无，即使他是苍耳镇最有钱家的孩子也一样。本来是让父母新花了大价钱弄了一只小精灵想让他这土包子“开开眼”，眼见着达不到目的，他干脆从口袋里直接掏出了精灵球，“出来吧！尼多郎！”
　　“ni！”一道红光以后一只大耳朵，小牙齿的紫色小精灵蹲在了灰的课桌上，正好拦在他的铅笔盒前，昂着头瞪视着灰发少年，示威般地吱吱了两声。
　　尼多郎么。
　　灰伸出的手稍稍顿了顿，仍是伸了过去，拿走了他的铅笔盒。
　　就他所知，尼多郎还是一种温顺的小精灵——只要你不手欠到硬是要去碰他背上的毒刺。
　　“加油吧，在那什么……联盟里，拿个好名次。”他背着包走出了教室，留下一个小落在那里跳脚。
　　…………
　　苍耳镇真的是一个很小的镇子。你要在这个镇子里找某户人的话绝对不用走超过二十分钟的路。
　　小学校。十几户人家。一家药店。一家医院。一家诊所。在镇口还有一家很小的友谊商店。灰走到走廊上，小茂在另外一个班级门口被一群孩子纠缠住了，满脸显而易见的头痛。看见他，棕发少年两眼微微亮了一下：“好了我要走了，那个小精灵联盟我有事，就不参加了。”
　　两人快步走出教学楼，灰疑惑地看了眼小茂，他样子有些狼狈：“怎么，今天没把卡蒂狗放出来？”平时小茂总习惯让卡蒂狗在外面放放风。
　　小茂无奈地笑了笑：“不到家里，实在是不敢放出来。”他摊了摊手，“你不知道，从前两天那个什么联盟成立开始，事情莫名其妙地多起来了。”乱七八糟的指挥方式，叫错招式名称，让草系小精灵用火系技能……还采用车轮战术，一群人眼光灼灼地等着卡蒂狗露出疲态。——其实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堂堂正正地打败了他，只是想嘲笑地说句：“你也不怎么样嘛。”而已。
　　灰了解地点了点头，和小茂互相对视了一眼。
　　“唉——”
　　“唉。”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然后就分手了。小茂对于灰最近的变化其实多少知道一些，平时灰虽然和他不同路但两人也常常一同讨论小精灵的相关知识，而最近的灰与他的碰面渐渐只限于学校里。小茂不是一个情商低下的人，想到明年四月的旅行和灰家里窘迫的情况，他隐约猜到灰的尴尬之处：他没办法弄到小精灵。但小茂从来没有提过，他知道灰有他的自尊心，一来他虽然是大木博士的孙子，但他没有开后门的权利，二来，不管怎么说，他相信灰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不会在训练师的最开始的一步上被难住。
　　而告别了小茂，灰站在分岔路口停了一会儿，他往镇口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小茂的想法，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只是站在原地。
　　…………
　　其实对于苍耳镇的孩子们来说，草丛和树林总是被警告成很危险的地方。不要去草丛——诸如此类的话听得每一个孩子耳朵边上都长了一层茧子。
　　下午两三点钟，阳光最好的时候。小镇空地上孩子们的精灵对战的声音热火朝天地传来。镇口，深灰发色的少年停顿了片刻，走进了草丛中。
　　有惊无险地穿过两三排草丛。跳过一个落差。他听到小湖边传来了呼呼的劈砍声，像是有所察觉，那声音在他踏出草丛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又来了，飞天螳螂。”轻轻拽了下帽沿，灰发少年的表情很平静。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年轻的飞天螳螂。听到灰的话，他表现得像一个沉着的刀客，挥动刀臂发出“铮”的一声示意。对少年脱掉外套卷起袖子的样子见怪不怪。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飞天螳螂想，灰第一次摆出这副架势时让他警戒了很久，只不过原本还怀着满腔警觉也在日复一日的挑战中渐渐变得习以为常。
　　也是，人类——而且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击败神奇宝贝——即使是像他这样同处于成长期的家伙。他的种族，不提在孱弱的虫系中，即使在其他种族中也有出类拔萃的战斗力。——刀客家族，他一直为自己的身份骄傲，也为此不断磨练自己。
　　即使由于过于执着而在周围的精灵群族间被孤立，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的路，原在更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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