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歌

　　唐七弦和洛雪溪几乎是同一时间被送到天冠山的，她们都相当乖巧，但显然的是洛雪溪看上去更加讨喜。他们围着洛雪溪，带着惊喜的笑脸邀请她成为自己的徒弟。但最后，洛雪溪还是成了掌门的徒弟，而唐七弦则成为掌门九徒弟的徒弟。这称呼听上去实在是拗口，但对于年幼的唐七弦来说这是最容易被理解的形容。

　　“啊？！师父，您居然让我教这种没什么天资的家伙，我不会教她的。”

　　手掌上的汗渐渐凝结，本来滚热的气息也冻得冰凉，唐七弦看了一眼那个人最后还是被对方瞪着才低下头。

　　真是个好看的人哪。

　　唐七弦不知道自己在使剑方面的天资如何，因为剑是防身之物，她身边总会有可以代替自己手中剑的人。一再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唐七弦却迟迟不能冷静，她又抬头看向洛雪溪心中的一种难过与酸意又在心头铺上一层。她这次很快就低下头，保持着原有的沉默，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

　　洛雪溪转头看向唐七弦，随后做一个思忖的动作，接着就对那位九师兄说：“九师哥，七弦即使没有天资，你也不能这么说。”

　　唐七弦督了一眼洛雪溪，至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洛小姑娘费尽心思给那位九师兄讲着道理，直到唐七弦脚站的酸麻他们才达成初步协议。

　　跟着那位连气息都散发着不情愿的师父，唐七弦的心一沉再沉，但她还是不多说一句话。她低着头甚至不知道怎么走进山溪阁，等到那位开口她迅速看向对方，面无表情地听着安排无论是不会每天教学还是他不会管他，唐七弦都点头答应。她安静，沉默，不语。

　　不是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你要做到你能做到的优秀。唐七弦将这句话吞进腹中，不断咀嚼，直到尝出味道才敢将它咽下。所有的教训都带着苦涩的味道，十岁的唐七弦深刻的明白着。

　　十二岁的洛雪溪八面玲珑，十岁的唐七弦沉默寡言，他们不像孩子。

　　风抚过唐七弦高高束起的发，带着她的发尾在空中打了个旋，这一旋便是四年。

　　外面的天还蒙蒙亮，唐七弦却已经醒了，她从没这么早醒过。也算是心情好，唐七弦少见而干脆地下了床。洗漱完毕后，唐七弦并没有如同往日向霍寒蝉道早，而是离开山溪阁到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就在太阳刚露半张脸时，唐七弦也匆匆赶回山溪阁，从熟悉的小路赶往自己的住处，她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床边拿起剑，唐七弦没有多想就跑到霍寒蝉的屋前。敲门后，却没得到任何回音，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又立即赶向比武场。

　　今天，是洛雪溪和杜敏比试的日子。不过，单用比试这个词是概括不了整个事件的复杂，果然知道太少对自己总是不好，唐七弦站在台下时那两人也刚刚才到。巧啊，她点点头满心欣慰地想。

　　台上的人一直在对峙，要不然就你来我往的斗嘴，看上去谁都不想先出手。打了个呵气，她揉着眼转身就要走，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台上却发出轰响，在转身的瞬间一柄剑直直向她飞来。错身躲开并推了一下剑柄，她才伸手接住这把绝世宝剑。

　　这剑据说是掌门赐予洛雪溪的，剑身上奇异的花纹让她想起缠绕在树上的蔓藤，正贪婪的吮吸着这块铁的灵气。不善于用长剑，所以唐七弦对它没什么好奇，在洛雪溪战胜杜敏时，她直接把剑递给跑过来的洛雪溪，眼里连对宝剑的依依不舍都没有。洛雪溪略显好奇地瞧着唐七弦，似乎正要搭话，但被突然到来的霍寒蝉找到了。

　　“师父早。”唐七弦弯腰时连头颅都是下垂的，像是天生带有庄严的气息，就算是低头也像是高昂着头。这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就连一向自诩沉稳的洛雪溪也皱起眉头，她看向霍寒蝉似乎在等待对方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

　　霍寒蝉看着这样的唐七弦暗自嗤笑，面上却又不肯透露半分不悦，只好硬声硬气地回了一个字：“嗯。”

　　唐七弦翘起嘴角有些得意，只在抬头的那一霎那失去嘴角的笑意。她面无表情地回到山溪阁，如同前四年一般练剑。

　　手中这把剑已经用了不少年，可唐七弦怎么也用不出得心应手的感觉，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在用剑。偶尔将武功用到极致也始终到达不了她想要的效果，所以，她也会暗自认为自己并不适合这样的武功。玄霄门的武功大多刚劲有力，但也有女子专门练习的武功。不过，唐七弦不知道这件事。

　　估摸着要到用饭的时候，她回到屋子放下剑后顺手拿走食盒。看着被人簇拥着的洛雪溪，唐七弦偶生羡慕之意，她觉得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就是比你厉害，即使三心二意也能比你更受欢迎。这时的洛雪溪，已经是众人眼中的天才少女，是可以与霍寒蝉相提并论的人物。唐七弦低下头，取回饭食后匆匆离去。她知道，再多呆一秒嫉妒愤怒和自卑都会统统涌上心头。

　　形单影只这个陪伴她许多年的词汇，终于在某一日消失。
　　霍寒蝉带来一个小姑娘，准确的说，是如同当年一般领回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脸上就差没刻上“我不愿意”这几个字，而霍寒蝉更是一副我也不愿意的表情。这下，可头大了，来了一个看上去并不乖巧的。
　　“这是屈怜，你的师妹。这是……嗯……”

　　唐七弦听到此处，只对屈怜微微一笑，这一笑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曲师妹，我是唐七弦，从今日开始就是你的师姐。”

　　“哦，我知道了。”屈怜一脸我明白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霍寒蝉一离开屈怜就凑到唐七弦面前，语气中都带着崇拜：“师姐，我听说我们师父是这里最自负最不可靠的，您是怎么在这里呆了四年的啊？”

　　原来已经有四年了吗？若不是屈怜提起，唐七弦还以为自己才刚入师门不到一个月。听出屈怜语气中微微的愤怒，唐七弦轻声一笑：“你呀，迟早会明白的。”

　　屈怜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转头看向唐七弦：“对了，我入门派还没领取自己适合的武器呢。”

　　“恐怕师父又忘记了。”

　　“切，这算什么啊。”

　　“嗯——人总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吧。”

　　“可是啊，”屈怜对唐七弦勾勾手指，然后像是做贼一样凑到她的耳际小声说，“据说我们的师父最热衷的事情就是跑到洛师叔那里，还经常教授她很多东西呢。”

　　“这是事实。”

　　“真的啊！”

　　“虽然没错，但不是没有道理的。”

　　屈怜一听就知道唐七弦要给她说故事了，转瞬间便进屋搬了两张凳子出来。她们坐在屋前的树下，一个人讲一个人听，听到太阳渐渐西沉。

　　“洛师叔原来这么厉害，又是美人又天资出众，唉，真是红颜祸水啊。”

　　“小小年纪，就知道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吗？”

　　“师姐，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我知道的只比你少那么一点点，”屈怜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再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看着手指，“你看，就这么一点。”

　　唐七弦抬起手遮掩笑意，可怎么也掩不住弯起的眼。

　　屈怜此时也是笑嘻嘻的，可在听到唐七弦之后的话又愁眉苦脸起来。

　　“师父平日忙碌，恐怕连你住的屋子都忘记了，我现在就找人给你安排一间屋子吧。”

　　“哎？！我不是和师姐一个屋子的吗？”

　　“是吗？！”

　　“对啊对啊，师姐你不知道吗？”

　　唐七弦一脸茫然，看来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这种师父这太不靠谱了吧！”屈怜赶紧把门派上上下下的一些日常琐事还有一些规定跟唐七弦说了说，“师姐，你来门派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啊。”

　　“我倒是知道一部分，可另外一部分就不是很清楚了，所以经常错过很多事。”

　　“师姐，你以后可要注意这些事了，都很重要的！”

　　“嗯，我会好好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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