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纪事

　　亲娘不喜，亲爹漠视，好容易盼到出嫁却因没人教导过她内宅手段，不出两年便让婆婆和小姑子给折腾死了。

　　姜怀秀上辈子算不得快活，可她觉着，至少现在能坐在摇椅里回忆从前，她还是应该心怀感激的。

　　“姐儿这会子难不成又在惦记树上的莺儿雀儿？”

　　明珠端着针线篮子走到姜怀秀面前，她长怀秀四岁，打从怀秀三岁起便在跟前伺候了，如今已有九个年头，情分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这回没想鸟，只想着鸟蛋呢，你说说拿茶盅子里的滚水烫几个来回能烫熟？”

　　夏日午后暑气最盛，清秋苑这边比别处还要热些，屋里倒是能避些日头，但总闷得难受，怀秀不愿在里头呆着，就是午膳都要人端到院中老枣树下吃。

　　“上天有好生之德，姐儿又不缺吃的怎总惦记这院子里的东西，同我说说便了，若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又得罚你抄佛经。”

　　“我也是一片好心，自家院子里的东西自家疼，我早些要他们入了五脏轮回也好早些投个富贵胎，省得天天吃虫子。”

　　明珠有些无奈，姐儿不得家中长辈欢心自小性子就有些沉闷，这些日子好容易开朗些了却总惦记着这一院子的鸟雀，真不知她该喜还是该忧。

　　“不与你说这个——我瞧你绢子上的花样已是年前的了，这是我依着时兴的款式描的，你挑挑，多备些下来去李府的时候还能给表小姐带上几条。”

　　李府是怀秀外家，她娘不待见她可外祖母还是认她的，上辈子被家里人骂怕了她总躲在自个儿院子里不愿出门，同外祖母也不怎亲近，现下想想也是自个儿不争气，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半点怨不得人。

　　“大表姐不过是同我玩笑了一句，难为你记得这般清楚。”

　　“人家诚心待姐儿，我如何不记得清楚些，总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多做几条就是，并着前些时候打的络子，也算得一分心意了。”

　　她们不得宠，手里的确拿不出多少贵重东西，在这些细小物件儿上下功夫也是无奈之举。

　　“姐儿莫怪我多嘴，夫人忙着打理家宅抽不出手脚来教养姐儿，如今姐儿也有十二，是该学些东西的时候了，平日里没事多去老太太和李老夫人跟前儿瞧瞧，多看看也好，能学着一样是一样。”

　　明珠这样说是不想让怀秀难堪，什么打理家宅，她娘压根儿就没想过教她，对个没一丝血缘关系的孤女都能比亲生的强百倍，她还能指望些什么。

　　“我记着了。”

　　两人在树荫底下说了会子话，没多时前边就闹了起来，明珠放下针线篮子唤来秧儿问了几句，原是表小姐瞧姐儿来了。

　　这表小姐她倒是当得不害臊，也不想想李府那边的人认不认她。

　　怀秀心中冷哼，面上却是不显，带着明珠和和气气地迎了上去。方瑶是母亲故人之女，上一辈的事她从前并不知晓，若非婆母诚心拿家风不正来羞辱她，姜怀秀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这个方瑶是母亲闺中之时意中人的女儿。官家小姐同落魄书生的一段情缘，最寻常不过，却也最天理不容，李府嫡出的小姐如何能同个落魄子弟不清不楚，外租逼着母亲嫁了父亲，而那个落魄书生也失意另娶直至客死异乡，留下个孤女无人托付这才要她拿了自个儿的绝笔信来京寻母亲救济。

　　这一救，便是七年。

　　“秀儿怎不在屋里等我，这日头烈的也不知拿扇子遮遮，仔细灼了你的脸。”

　　方瑶入府之后李氏将她照看得极好，吃穿用度都比照着嫡出小姐的份例来，因着李氏偏帮，她分着的东西比姜怀秀还好些，久而久之也养出了几分京中贵女的大方端庄来。

　　“我这屋里比不得瑶姐姐那处凉爽，你又不是不知晓母亲偏疼你，府里冰块儿都紧着你那处使，我这儿热得跟蒸笼一般，也就院子里的阴凉地儿还能勉强呆着消消暑。”

　　听了这话方瑶心中免不得生出几分得意，嫡出的小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她踩在脚底下，好在她到底留了些心眼儿没在面上显露，只笑盈盈地拉了姜怀秀到枣树下扯闲话，怀秀有午睡的习惯饭后总有些恹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场面多半还是靠方瑶同她奶娘徐氏硬撑。

　　“明珠这双手倒是巧，这些花样子我瞧着也眼馋，妹妹好心容我讨一两幅去可好？”

　　方瑶说这话时语态之中亲昵不似作伪，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哪怕是一直让人捧在手心里她也得从小练那察言观色的本事，若非她使出百般力气讨好，对亲生女儿都不甚用心的李氏也不会独独疼她一人。

　　“明珠手笨哪儿值得瑶姐姐这般夸赞，这些花样子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姐姐若要我也便给了，只是大表姐同我提前说定了呢总不好要她为这点事同我怄气，瑶姐姐最是宽厚，容我缓两天再与你挑些别的可好？”

　　方瑶瞧着姜怀秀便知这事儿说不好，为免怀秀起疑她也没再坚持，反正今天主要是带人来相看，旁的事不过再等两三天，这软柿子向来好拿捏，量她也不敢坏自己的好事。

　　心中主意打定方瑶也不愿在此处多呆，没同怀秀说上几句便带了徐氏并一众丫鬟仆妇离开，她出身小户人家虽说养在大宅却也难免底气不足，越是如此便越注重排场，上哪儿都爱将身边伺候的人带个一箩筐，哪怕是在宅院内走动同府内姑娘亲近也是如此，姜母疼她自然不会管，老夫人嫌她小家子气自然乐意看笑话，久而久之府中之人都习以为常，是以今天她多带了几个也没人注意到。

　　怀秀瞅了一眼那两个衣裳明显不合身的仆妇，嘴角轻嘲，上辈子是她糊涂，可她再笨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第二次跟头。方瑶今天说话三两句不离明珠，那两个明显不对劲的人还一个劲拿眼珠子往明珠身上瞟，上辈子她刚将东西送出去转头就有无赖拿着娟子上门来寻相好，方瑶惯会在母亲面前耍手段，将她这边送出去的花样子无意间在母亲面前一晃就能解释很多东西，往浅了说是丫鬟不懂规矩，往深了说就是姜家嫡女心肠歹毒要陷害孤女毁人名节，这件事没法儿深究，姜母当场做主将明珠许了出去，任怀秀如何哭诉解释都不肯动摇分毫。

　　“姐儿快些松手！”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陷入上辈子记忆的姜怀秀堪堪回神，摊开手心一看才发现掌心早已印上了两个深深的月牙，她不觉着痛，只觉庆幸，庆幸她这辈子还没糊涂到底，庆幸她还来得及保住明珠。

　　“姐儿在想什么事这般入神，这掌心的肉最是细嫩，哪容得你这般狠掐。”

　　明珠一边帮怀秀按揉掌心一边责怪，怀秀也不恼，只仍旧笑嘻嘻地坐回树荫底下的躺椅，一边摇着一边同明珠玩笑：

　　“你还未回我话呢，你说这鸟蛋到底要用滚水烫几遍才能烫熟。”

　　“姐儿又说胡话了！”

　　午后暑气盛做什么都不痛快，今儿个天儿尤其热连睡觉都睡不安稳，怀秀不过躺了片刻便起身领着明珠并秧儿银珠往老太太的福寿阁走去，睁眼重回清秋苑已有三天，该接受的不该接受的她都一一嚼碎了咽干净，往后，便是她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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