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天下

　　张胧月和季氏兄弟的相识，开始于青葱的高中时光。

　　每个叱咤风云的老大，都曾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

　　张老大也不例外。

　　高中的时候，张胧月的大号远不如现在响亮。这么说都是给足了面子的。那时张胧月的目标，是当一个隐形人。在家，她不和父母争吵。在学校，她听老师的话。交际？从来不需要。男人？和女人没有区别。

　　这天，隐形人张胧月背着十几本厚书从操场边走过。只听一个破锣嗓子大喊“小心”，张胧月便知道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的事情又要发生了。

　　“咚”的一声，像炮弹一样飞驰而来的足球不偏不倚正中张胧月的脑袋。这几率不去买彩票真是可惜了。书撒落一地，张胧月定了定神，蹲下身慢慢地捡。

　　季希文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倒是不理亏。足球砸到人嘛，常有的事。赔礼道歉医药费，他全包圆了就是。只是一想到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他的小心肝就发憷。还是让季白上好了。哄女人的招数，他远没有这宝贝弟弟在行。

　　张胧月捡起最后一本书，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那个，你没事吧？”

　　张胧月挑了挑眉毛，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这不是重点，张胧月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真切的担心，还有，从来没有见过的干净。

　　啧啧，这么纯粹的孩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见她没有言语，季白以为她是伤到脑子了，急急忙忙地说：“我扶你去校医院看看吧。你要是头晕不愿动，我哥有自行车。哥，哥！”

　　这年头的男人都这么啰嗦吗，张胧月扶额。

　　闻声走近的季希文只看到：

　　这个女孩做了无奈的表情，随意的摆摆手，淡淡地说：“没事儿去什么医院。”

　　然后她抱着书走远了，远远飘过来一句：“力道尚可，就是准头不对。”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风中石化了。

　　希文知道阿白恋爱了，而且是，单相思。

　　该死的，那个臭屁的女人有什么好的，把自己弟弟的魂都快勾走了。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弟弟，这么快就要名花有主了，让大好青年活活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感慨。季希文以四十五度角忧郁地望着天空，正看到对面楼上自家弟弟鬼鬼祟祟地守在人家教室门口的拐角，小心翼翼地张望的情景。克制住把这两只暴打一顿的冲动，希文大爷傲娇地在植树节苦劳力名单上添上季白的大名。身为班长，有权，任性。

　　张胧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尾巴”。如此明目张胆的跟踪您还这么坦然自若真的可以么？张胧月时刻准备着委婉拒绝小尾巴的表白。可是，季白仿佛知道自己一表白就会被拒绝。整整高中三年，除了初见，他没有和胧月说一句话。

　　不仅仅是张胧月的表情快要崩裂了，希文大爷也是非常郁卒啊！他都做好十万分的心理准备要接受这个非常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婆弟媳了，结果自家弟弟不是一棵树吊死，而是没上吊就死了！

　　直到毕业，张胧月都没有将那句准备了三年的拒绝说出口。

　　而很多年后，当他们终于有机会说话时，她已经没有时间拒绝他了。

　　季希文自觉是对不起弟弟的。

　　只是晚出生了两分钟而已，季白就成了全家人疼爱的老么，而自己却要担当长子的责任。季希文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他能接受父母的宠爱被分去大半的事实，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接受了这个弟弟。他知道明面上的憎恶会让父母离自己更远，所以他只是一直把季白当成一个关系不错的陌生人。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捞了个关爱兄弟的好名声。只是这其中是否有半分真心，就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了。

　　季希文是把照顾兄弟当成一项任务来完成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对弟弟发自骨子里的冷总是像铁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他一直怀疑弟弟的脑子缺根弦。自己假假的好都被弟弟当成了十分的真。面对弟弟痴痴的笑容他总是想一拳打上去，却最终只是摸摸他的头了事。

　　弟弟一直生活在一个单纯的世界里。他认为世界上都是好人。也许是再心思险恶的人也希望在这张纯真的脸前掩饰一下吧。再加上季希文的保护，季白的世界一直平安无事。

　　直到，遇到那个女人。

　　似乎一切都开始不对头。

　　张胧月。张胧月。

　　人如其名，季希文发现自己始终看不透这个像月色一样朦胧的女人。

　　从季白满怀喜悦地向哥哥表达自己的心意时起，季希文就知道这场所谓爱情终将无果而终。那个像风一样潇洒随心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纯情小男生的爱慕而停留。所以他毫不担心这个女人会毁掉季白的生活。

　　然而，他没有算错胧月的反应，却低估了季白。

　　这世界上，终还有痴情二字，终还有一种爱情叫做：我爱你，与你无关。

　　季家的基业在S省，父母为兄弟俩规划的未来就是上S大，然后希文接管家族产业，顺带照顾弟弟的一生。本来是顺风顺水的计划，却因小儿子的反对而引起了和乐融融的一家人的第一次争吵。
　　季白坚持要去帝都上学，只因胧月报考了那里的R大。父母终归拗不过掌上明珠，于是希文只能苦逼地跟着报考了与R大相距不远的L大。

　　其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希文对胧月的怒气升级。

　　说来很简单也很狗血：胧月向一个男人表白了，并且被大白和二白看到了。

　　开学之后季白就经常拉着哥哥以各种原因到R大散步，只为不期然间能“偶遇”胧月。可恨的是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二人的存在。那次的表白很突然，很简洁，很随性，很。。。有胧月的风格。

　　希文听到那个女人说：“即使我把爱全部给你，爱情也只是占据了我生命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自由的思考，而你可以排到第二位。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们就在一起吧。如果你拒绝，我希望我们依旧可以是好朋友。当然，因为是我先提出的，所以，我给你将来后悔的权利。”

　　这种天雷滚滚的表白居然被那人接下了。希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弟，感觉他的身形好像僵了一下。但也许只是错觉。因为他看到阿白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哥哥，我最爱的女人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了，你不应该为我感到开心么？”

　　希文只感到心脏猛地收缩一下。十九年来第一次，他想起这人是自己的兄弟。

　　学期还没有结束，那个男人就行使了反悔的权利。张胧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她穿梭在校园中的身影甚至比以前更欢快了，仿佛摆脱了什么桎梏一样的轻松。

　　然而季白在得知后却是出乎意料的消沉。正当希文终于忍不住要为此大发作时，季白在一个宁静的夜晚约哥哥去喝酒。

　　季家的遗传都是千杯不醉的，喝酒只是用来借势壮胆的。酒过三杯，两人的面颊都泛上诱人的嫣红，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明。

　　“说吧，什么事。”希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

　　“和张胧月有关的，对吗？”希文的目光严厉起来，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威压。

　　“哥哥，终于肯摘下面具了吗？”季白的声音依旧是脆生生的，“我很抱歉，哥哥第一次愿意接受我，却是因为一个女人。”

　　“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不过，阿白，这一次，我答应你。”

　　“哥哥，我死后，请保护好阿月。”

　　沉默良久。

　　季希文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气疯到极点所以才会这么平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这么确定自己会死？”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

　　“母亲和父亲那里该如何交代？”

　　“哥哥，你一直认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其实我比你还自私。你可以为了责任善待自己讨厌的人，而我可以为了爱情伤害爱我的人。除了阿月，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没有机会了，哥哥，没有机会了。”季白凄惨地笑着，“之前她就想着拒绝我，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现在她是直接拒绝了所有人，她已经发现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了。”

　　也许，自己的弟弟比自己更适合继承家族吧。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可惜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答应你。”
　　“
　　谢谢你，哥哥。”季白放下酒杯，穿上外套优雅地离去。

　　希文看着阿白慢慢走远。

　　虽然，虽然明天还能看到微笑的他。但是，希文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与弟弟，就已经阴阳两隔。

　　再见，再也不见，亲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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