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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
郑婕妤坐在床边,板着脸冷厉地盯着自己的皇子。
臭小子,胆大了啊。
就在刚才,她的皇子鹿彤趁她不在,偷吃了桌子上摆着的大枣——那枣是易州刺史上贡来的。易州那里的大枣不是红色,而是像翡翠珠子一样的青色,因着独特的地理位置而香甜多汁。且入药有奇效,是北金三宝之一,非常名贵。除了宫里,就连王府都享受不到。
她本来还想带点回娘家,给自己的外甥尝尝鲜呢。为了这,她自己都一口都没吃。现在好了,那枣有一大半都进了鹿彤的肚子,她外甥吃什么?
郑婕妤肺都要气炸了。可她却不能把鹿彤怎么样。
至于么,他不就是偷吃了她的枣子么?
鹿彤冷眼瞧着郑婕妤气到有火发不出的样儿,心里的火也蹭蹭往上窜。
“你这孩子,你把枣子都吃了,你要慕生吃什么?”郑婕妤柳眉倒竖,怒瞪鹿彤。
鹿彤本来还气着,这话一听,直接给气笑了。
他想了想过去,上辈子,郑婕妤也是这样。
他还记得上辈子那天,也就是昨天,正是一年一度地方往皇家上贡的日子。每到这天,宫里所有人都能跟着沾点光,得赏许多好东西。像郑婕妤就得了易州大枣和威县白涟鱼,当然应该还有上好的绫罗绸缎,鹿彤也没记住,他就记住这俩样儿,也是有原因的。
那时他也是十五岁,上辈子死后获得的一千五百年的记忆还没复苏,只是个普通的小皇子。他虽然重生了两世,可上辈子重生之前死的太早,还是个小孩便一命呜呼,以致重生到上辈子看见什么都想吃,偏郑婕妤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扣着他,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全给慕生,让他长到十五岁还改不了偷吃的毛病,见什么好吃的,都还想往嘴里塞,全然没个皇子的样子。
当然这习惯在昨儿这出过后就彻底改了,甚至他都从那之后就变得不怎么吃东西。
昨儿郑婕妤支使小厨房,做了一碗白涟桂圆汤。那白涟鱼肉质鲜美水滑,含在嘴里很滑溜,特别有嚼劲儿。每咬一口都有汁水四溅。因着桂圆的香气融进汤里渗进鱼肉,所以嚼来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而且吃了养身健体,是宫里的名菜之一。
郑婕妤虽说不喜鹿彤,但鹿彤到底是她养了许多年的儿子,他爱吃什么郑婕妤还是知道的。为了给慕生吃到这白涟桂圆汤,不让鹿彤偷馋,她亲自看着鹿彤,命个宫女去小厨房看着,一做好就来告诉她。
他那时心思单纯,郑婕妤肯抽空陪陪他,他就高兴地不得了,别的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这难得的时光。以至于那宫女把郑婕妤叫出去以后,他便冲那宫女大发雷霆,差点动手打人。
不过后来那宫女说了句话,他也就不闹了。在郑婕妤给他养成的意识里,好吃的能填补一切空白和不如意。
后来他想,如果没有这话,可能后边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等郑婕妤走了,凑到他耳边说:“殿下,娘娘做了好吃的。”
之后的事很容易了,那宫女趁着郑婕妤去向皇帝请旨回去探亲的空,把他领到了小厨房。他后来想或许是这宫女提前跟小厨房的人说留了一碗的缘故,这里竟然还剩了一碗,那宫女端起碗,舀了一勺,吹凉了连碗带勺递给他,温柔地说这碗是娘娘特意给他留的。
鹿彤想到这儿,又是一阵冷笑。那宫女也是聪明,明明是她给自己留的东西,非说是郑婕妤留的,这样不仅既把当时的自己对郑婕妤的不满抵消掉了,反而能让自己更对郑婕妤心怀愧疚,更忠于她。并且一旦郑婕妤发现了问起来,倒也显得她忠心为主,真是一箭双雕。
他记得,他喝了这碗汤,后来中间什么也没吃。等他不久之后又吃了易州脆枣,到晚上就身疼难忍,冷汗洇湿了锦被面儿,哭的可凶。到了不知是深夜还是白天时候,他呼吸都费劲才被发现了。
之后就是太医诊断,给他喂药什么的。他恍惚听太医说是他混吃了太多鱼肉和枣子,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就救不回来了。迷迷糊糊要睡那会,太医说——
回娘娘,六皇子的心脏今后不会太好。
北金例律规定,身有残疾或隐疾的皇子不得继承皇位。鹿彤眼神一暗,上辈子,他就是不知道这条例律,才没隐瞒自己患上了心脏病的事实,郑婕妤也从未告诉他这点。按理说,后宫母凭子贵,唯有自己拥有着皇位继承权,她才能在宫里获得更长久的地位。不然等帝王宠爱不再,自己的儿子又是个废皇子,她靠什么在宫里生存的好?
自己和她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才对。
前世他记忆恢复的晚,哪儿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直至后来记忆恢复,经历了一些事,他才发现他根本不是郑婕妤的孩子。
自己不是她的孩子,她还得养着,皇帝也没说什么,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
只是,为何?郑婕妤原本的孩子呢?会是....慕生么?
郑婕妤等了半天不见鹿彤回话,不由恼火。看着鹿彤无动于衷的样儿,她就来气。如果不是因为皇后,不是为了北金的江山,她何至于这么苦?
委屈和不忿一并涌上心头,郑婕妤刚张口要说鹿彤几句,外边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
皇上和四皇子来了。
郑婕妤一愣,嘀咕着四皇子怎么还来了,边儿立刻收拾停当,笑意盈盈地等在外间。
微一福身,道了句吉祥话儿,郑婕妤接过皇上的外袍亲自叠了放好,四皇子庄乾看她的殷勤样儿,又瞧了眼里间,微微蹙眉。
得了皇上的准许,四皇子淡淡道:“郑姨娘,六皇弟的身体可恢复了?”
郑婕妤叠衣的手一顿,笑靥如花:“劳四殿下惦记,臻儿的身子已恢复有八成了。”
庄乾点头,皇帝却懒的听他们在这客套,索性打断:“老四,你不是要来看老六?快去吧,朕有事找郑婕妤。”
庄乾颔首,掀开珠帘往里间行去。
他一进屋,就见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在床上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板着脸。听见他来也没动静。
这是在练老僧入定呢?庄乾觉得好笑,不由童心大起,悄悄凑近床边,准备吓老六一跳。
“四皇兄真好兴致。”鹿彤调笑一句,凤眸微睁,眼中闪过狡黠。
庄乾看自己的坏心被识破,也不脸红,只是看了鹿彤一眼,神色复杂。嘴上却道:“六皇弟也好兴致,竟有心逗弄为兄。”
四皇子如今已然十七,已住进了正源宫那个专门给十六岁以上且不到出宫年纪的皇子住的地方。他平时素来对人冷漠,这一开玩笑,画风十分诡异。
鹿彤倒也不在意,或者说他活了两辈子,有一千五百多年的记忆,对这种画风诡异的人见得多了,不以为奇。他点点头,无辜地看四皇子一眼,那样子摆明是在说我就是在逗弄你啊。庄乾讪讪摸摸鼻子,耳根有点微红。面瘫着脸,他在床边坐下来,语气有点别扭:“你身子好些了没?”
鹿彤眯眼:“没死。”上辈子自己和庄乾幼时交好,自己醒来那会,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郑婕妤,而是眼眶通红的四皇子。当时整个皇宫上下,唯一真心担心自己的,恐怕还是这个从小和自己一个宫里长大的、并不是他亲哥的人。鹿彤的心里头五味杂陈,待得日后长大,自己爱上了三皇子,又适逢九龙夺嫡,更是与四皇子反目成仇,两人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勾心斗角,早也没了当初的情谊。因了这,再见到半辈子都没打赢的四皇子,鹿彤挺没好气。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的四皇子,断不会跟他计较一句话。
果然庄乾非但没生气,还笑了笑,大抵是觉得鹿彤精神头不错,甚是开心。说了几句体己话,鹿彤可有可无地听着,都快睡着了。
庄乾这嘚啵着,却看鹿彤昏昏欲睡,哭笑不得,直想拿手里的扇子敲他脑袋。可要是真敲了,心疼的还是他自己。他想说要不你睡会,后来还是硬生止住了。
这件事,不和庄臻(鹿彤身为皇子的名字)说清楚,他睡不着觉。
“老六。”庄乾推推鹿彤,鹿彤听他不嘚啵了,刚要笑他,反见他肃容,完全不是要说笑的样儿,不免又正襟危坐。庄乾严肃道,“老六,你不觉得你病得奇怪吗?”
鹿彤一愣,他何尝不觉得奇怪,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很强壮,怎么会在十五岁这年突然大病一场险些死掉?
不,不对,也不是很强壮,最近倒是有点胸闷,老想睡觉。
难道这不是因为这几天阴天造成的么?
庄乾看他反应,就知他意识到了,心里有了计较,他暗自松了口气。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就这么说出来,庄臻能有所察觉更好:“你先吃了鱼肉,鱼肉还没消化呢你又吃了脆枣,我特意问过太医,这俩样东西混吃会死人,你就是运气好,发现的及时才没有......”他顿了顿,又气的说他,“你怎的就那么馋,非要吃枣子。”
鹿彤经他一提醒,猛然想起要不是那个宫女,自己也吃不到鱼汤,那样也就不会这出。可那宫女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自己更忠心于郑婕妤吗?
庄乾仔细观察他的细微表情,了然鹿彤已起了疑心,那后面的事也就好办多了。他也不给鹿彤解惑,只拿扇子挑起庄乾腰间挂着的香囊,笑道:“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六弟可知,人之一物,知面不知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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