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同人--时花盛语

　　雨。
　　一直在下雨。
　　上个星期那股从东南方向过来的风带绿了整个八原，凉寒还未完全退去，带着花香和泥土芬芳的春雨就接踵而至，像是要一下子把冻结在冬季的土地带回春的时节。
　　然而，气温依然很低。

　　阿语撑着伞立在梧桐木下快半个小时了。
　　像所有中学女生那样，穿着过膝长袜的双腿因为长久的站立和低温变得冰冷麻痹，偶有路过的人向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她都视若无睹，视线一直未从那片建筑的出入口移开。
　　真是奇怪……往常，应该早就出来了吧？
　　她按耐住心里那些微的焦急，静心倾听周围的动静，许久，并未有什么异常。
　　……奇怪。在搞什么鬼呢。
　　女孩抬手弹了弹伞面，随着水珠的滚落，一片枯叶从暗色的伞面上掉下，落在她的掌心。她收起五指，放在唇边吹一口气，又松开手，枯叶像是被一阵风托着，飘向落雨的天穹，不见了踪影。
　　等了一会，也不见枯叶回来。
　　阿语轻蹙眉头：果然，还是进去看看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那个人耽搁这么久……

　　正是下学的时刻，社团活动的时间也已经结束了，除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留下来的学生和值班的教师外，整座校园都空荡荡的，只有繁杂的落雨声。
　　阿语踩过一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形成的水坑，她轻飘飘的脚步连水珠都不曾带起，便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教学大楼。
　　“请问，”她问一个正在换室内鞋的男生，“高二的班级怎么走？”
　　“高二？”男生疑惑这时候为什么会有穿外校制服的女生来，却还是抬手指向了走廊的一边，“从那里走，上二楼就是了。”
　　“谢谢。”换了访客用的室内鞋，抬脚要走，那个男生却忽然叫住她，“这个伞……伞最好还是放在那边的雨具箱吧。”
　　“咦？”阿语眨眨眼，随意露出歉意的笑容，“真是抱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随便寄存呢。”说着，迈开步子小跑了两步，把还打算说什么的男生留在原地。踏上阶梯前，不忘回头微笑，“总之，谢谢你的指路哦。”

　　步上二层干净光亮的木板地面，阿语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男生要让她把伞放在门口的雨具箱里了。
　　“打扫得真干净呢。”
　　她小声赞叹了一句，随即想到，莫非是因为今天值日，所以那个人才迟迟没有出来吗？
　　想了想，还是把滴着水的伞放进了走廊靠墙的雨具箱里，双手合十在心里道了句抱歉，然后数着教室的标牌，一个个地找了过去。
　　二组、三组……三组的教室玻璃擦得好干净……
　　嗳，找到啦，五组！
　　阿语露出欣喜的表情，伸手要去拉五组的后门，忽然听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脚步声，还有少女慌慌张张的呼唤。
　　想都没想，她已经迅速地完成了开关门的动作，抱着膝盖蹲在有桌椅遮挡的教室角落里，一双眼睛在桌面上方乱瞟。
　　“哗——”
　　教室门又被拉开了。
　　“请等一下，名取同学——”少女急匆匆地喊住首先走进教室的男生，“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可以请你……”
　　傻瓜都听得出来接下来少女要说的是什么话，再没风度的人也会停下来好好听着，可那个被请求的对象却相当不解风情地无情回绝了：
　　“我赶时间。”
　　说完，也不等少女反应，兀自拿起椅子上的书包离开了。
　　被独自留下的少女呆呆地望着窗户外某棵大树被雨水淋得发亮的叶片，许久，发出一声难过的抽泣。
　　还没告白就被拒绝了，好可怜。
　　蹲在课桌后的阿语叹息着摇了摇头，看到少女拎着书包失魂落魄地离开，才按着发麻的双腿想要站起来——
　　嗳？
　　保持着一副想起身但无能为力姿势的女孩也有点想哭了。
　　怎、怎么……

　　教室门再一次被拉开，刚才无情拒绝少女一片爱意的无情男生重又走了进来，一眼就望到了角落里处于窘境的阿语，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干嘛一脸痛不欲生。哦，因为太胖被卡住了么。”
　　过分。
　　阿语在心里鄙视他，但还是用力眨了眨眼睛，挤出点模糊的眼泪，以求达到令人产生同情情绪的效果，朝男生递去一个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腿、腿麻了……”
　　“……”
　　男生别过头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饶是耳朵尖的阿语也没听清。
　　被不大温柔地拉住胳膊扶到椅子上后，阿语一脸得救了似的表示感谢：“多亏有你，周一！要不然我恐怕还得和这张桌子僵持半天呢。”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们好像才‘认识’不过一个礼拜吧？”
　　早已习惯他这样态度的阿语满不在乎地揉着她发麻的腿：“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周一’比‘名取’好听，而且还顺口。”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这么实在的理由，你干嘛一脸‘我无法接受’的表情。”阿语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大妈的样子用手作扇夸张地扇了扇，“对了周一，我一直想问，你有弟弟吗？是不是叫‘周二’啊？”
　　“……没有！”
　　“那么，以后你有了儿子，会给他起名叫‘周二’吗？”
　　“……”不想理你可以么。
　　名取周一深吸了口气，拿起书包往外走。
　　“嗳，等等我呀！”
　　紧跟着跑出教室，却发现门外的周一正半侧过身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样东西。
　　“我的伞？”阿语接过来，目光顺过走廊里那一排空空如也的雨具箱。
　　“你不是声称这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么，就那么随便放在走廊里？”周一轻哼了一声，“走吧。”
　　想起他前几日对自己的态度，阿语有些意外，还有点受宠若惊。但是当她跟着走到教学楼的出口，看到站在廊檐下，手里空空如也的名取周一，阿语立时明白过来：
　　“我说，周一君，你会返回教室，还那么好心地给我拿伞，只是因为，你没带伞吧？”
　　名取周一头也不回，“啰嗦。”
　　阿语像是看着闹别扭的孩子的家长似的，宽容地说，“看在你救我于危难的份上，我的伞就借一半给你撑好啦。”
　　周一抢过伞柄，“你本来也是要‘护送’我回去的，合撑一柄伞也比较方便你‘护送’，没错吧？”
　　口是心非。
　　阿语再次在心里鄙视了他。
　　但尽管如此——她侧眸观察高她一个头的男生，靠外那一侧的肩膀制服被雨淋湿了不少呢。
　　真是奇怪，这个人的风度怎么时有时无的，明明刚才还特别无情粗鲁地拒绝了人家少女的告白。

　　学校外面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因为下雨的缘故，路面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雨势并未减小，看样子到入夜还会变大，明早起来，道路上会有很多积水吧。

　　“快点走吧，恐怕会下大。”周一催促，“你别不紧不慢了，送我到家，你自己回家还有一段路吧？”
　　阿语心不在焉，似乎还挺享受在雨中的漫步，“你要急的话，跑着走也可以啊，反正是我的伞，我会在后面看着你的。”
　　“……”周一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配合着放缓了步伐，“嗯，既然你不急的话，入了夜小心遇上袭击人的妖怪。”
　　“你今天话格外地多嘛。”
　　“……”
　　“是因为差点被告白了所以心情紧张吗？”
　　“……”
　　见男生沉默，阿语以为自己猜中了，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这样任性可不行哦，受欢迎的名取周一君——即使面对的不是能令自己心动的对象，但来自女孩子的告白，那可是能成为弥足珍贵的青春回忆的宝贵经历，怎么可以那么无礼地在没开始之前就断然拒绝呢？这样可是很伤女孩子心的！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子可是哭着离开的，说不定会因为失恋的痛苦而无法起床出门，继续学业……你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吗？”
　　“……我并不是……”似乎是被阿语这长长的一串说词激到了，并行的男生倏地握紧了伞柄，声音极低地开口，“并不是想……”
　　然而话刚出口，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立时住了口。原本兴致勃勃想倾听一下少男内心世界的声音的阿语不满地问，“不想什么？话说一半很伤人品诶。”
　　“到了。”周一抿着嘴唇，把伞递还给她，“我家到了。”
　　一转头，果然是名取家的铭牌。
　　“哦……”听不到内心八卦的阿语有些失落地接过伞，“好吧。”目送他进门，还不忘保姆似地嘱咐：“晚上别出门啊！”
　　回答她的只有“哐啷”一下又合上的低矮铁门。

　　名取周一进门后，照顾家里的须美阿姨迎上来，接过他的书包，“周一少爷回来啦，是和那个孩子撑一把伞回来的吗？打扫家里时才发现你没带伞，原本想让阿进去接你呢，但是想到那个孩子似乎每天都带着伞，又想不要打扰到你们，所以就——”说着，还很含蓄地掩着嘴轻笑起来，目光掠过男生的肩膀，往他的身后望去，“诶，怎么没有带那个孩子进来？雨下得那么大，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前几天也是，不是我说你，周一少爷，这样做实在是……”
　　听着须美阿姨唠唠叨叨的声音就头疼的周一正要踏进自己的房间以期回避，听到她说“雨下得那么大”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廊外，当下脚步一转，从雨具箱里拎了把伞快步走了出去。
　　须美阿姨在后头点点头：“嗯，这才像话嘛。既然有客人来，得赶快去准备茶和点心呢。”

　　周一推开被雨水打湿的冰凉铁门，外头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走了吗？
　　说不清心里头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什么感觉，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时，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树叶响动——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阿语忽然从树丛后面跳出来，暗色的伞面抖落一长串雨珠，“都说了不要出门了——喂，你拉我干嘛！”
　　一声不吭地拉住阿语的手腕，直到把她带进避雨的长廊，周一才松开手。
　　“你干嘛啊？从刚才起就怪怪的。”阿语把伞架在脖颈和肩膀之间，揉着刚才被他用力拉住的手腕。揉着揉着，忽然想起来，“莫非你家里有‘那个’活动的痕迹？！”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急急地说，“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不……”
　　“啊啦，”打断两人的是端着点心和茶的须美阿姨，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要说话的话，还是去室内吧，走廊里可是有风的哦。”
　　“好的阿姨！”尽管才见过两次，自来熟的阿语已经和须美阿姨相当熟稔了。“周一正要带我去他的房间呢。”
　　须美阿姨很懂地回答：“啊啦啊啦，那我就不过去了，这个就让周一端过去吧。”
　　阿语暗暗使力握了握（她认为）完全不懂女人心的名取周一，“还不过去端盘子……”一面又对须美阿姨“呵呵呵”地笑着。
　　见两个少年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须美阿姨捧着脸感叹着，“嗳，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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