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女孩是从一所普通高中转到这所重点的，来的时候有点害羞，虽然头抬得高高，眼睛故做镇静，脸上却飞红了一块。
　　老师介绍完，她赶紧提着书包走到最后一排坐下，然后悄悄地喘气，偷偷地发现这里每个人都很认真，根本没有人转过头来看她。
　　注意到那个男孩，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他多高多帅。她头顶上的日光灯时亮时暗，一节课下了，她有点叹息似的望着灯，埋怨它给她捣蛋。
　　然后那个人就拿着新灯管过来了，礼貌地请她让一让。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那会儿女孩还没有发现，她正处在尴尬的转学期。
　　男孩换灯管时，女孩双手托颐仰头看，发现他的手指颀长，轻轻转动灯管，像在演奏小提琴，美得不得了。马上就被他的手折服了。
　　女孩自己的手胖乎乎的，她自己一点也不胖，但是手指头上还有胖窝窝，她觉得很难看。

　　男孩很高，下一次调换座位的时候，就坐到她前面，倒数第二排。一伸手就可以拍到肩的距离。
　　那时每个人桌子上都是垒得高高的书，埋下头就像藏在一座堡垒里。教室里人很多，桌子和桌子挨得很紧。每天男孩进来都要轻轻顶着她的桌子，弄乱几本书，然后就笑着说对不起，伸手随便地整理一下。
　　他们一天说的话，就是几个对不起。她从来没说没关系，嘴角总是上扬着可爱的弧度，低垂着睫毛，扑扇。
　　女孩找到同路的同学，班上的两个女孩，一个话特别多，一个总是很沉默。
　　夏天到了尾巴上，三个人穿着长裤外套，披着短发争先恐后地往家赶，路过走路回家的男生，那个活泼的女生会大声地打招呼。她每次看见他回头笑，总是没理由地觉得不好意思，总是埋头往前冲。
　　然后和她们聊天，总是悄悄把话题带到男孩身上。
　　原来他不仅是学习委员，还是英语科代表，学习很好，还是预备党员。女孩的成绩一般，一下就感觉到差距了。而且男孩家很有钱，当然那是个小城，有钱的概念很模糊。但是作为班上最高最帅的男孩，条件已经很好了。
　　这一天，瓢泼大雨。骑车来的女孩淋得湿透，穿着雨衣一路走一路滴水，湿发贴在额头上脸颊上，十分狼狈。
　　上了一节课她就趴在桌上打喷嚏。犹豫了好久，她写了张请假条，轻轻点点学习委员的肩，看见他惊讶地转过头，很不好意思地捂着红鼻子把纸条给他，眼睛就先转到别处。
　　很快，他笑眯眯地回头，在她的请假条上做了批注，先指出她写错了他的名字，再说你可以先走，最后问你要不要紧，需要我送你吗？
　　女孩的脸腾地红了，抓紧纸条，拿出雨衣，低着头悄悄地从后门走了。
　　回家以后，吃了药躺到床上看书。她把纸条摊开，上面的圆珠笔印已攥得湿透。她翻身下床，拿指头在书柜上划：傲慢与偏见、飘、小妇人、红与黑这几本浪漫的书，到底夹在哪本里面呢？
　　最后选了小妇人。
　　从那一天开始，前排的几个高大男生会回头和最后一排的讲话。女孩有时就跟着讲几句，不过每次和他一对上，嘴巴就笨拙起来，眼睛也总是到处看。
　　男孩总是笑，看着她笑。
　　女孩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尖下巴，大眼睛学生头，笑起来总是羞涩，但很甜。不过班里有很漂亮的女生，还有年级四大美女之二，她一点也不出挑。
　　女孩就受不了他的微笑，说着说着就假装睡觉，趴在桌子上，脑子里却停不下来地想啊想。她天生是个害羞的人，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男孩喜欢打篮球，她从来没去看过，不好意思去。总觉得去了就是证明了什么。他们间谈话很少，说来说去还是对不起，又碰了你的书。女孩的心思旁边人慢慢就看出来了，她自己以为瞒得很好，但是总是突然变红的脸、和某人讲话就结巴的舌头、忸怩的样子……于是别人就看出了一点端倪。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女孩不再脸红了，不再结巴了，会笑着和大家说笑。但是说话的时间好少，一个课间才十分钟，有时会占来考试，有时得赶作业，有时还得出去……他们的话还是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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