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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新游戏
【第一章】新游戏
冯黎歌是个姑娘，平心而论，她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但是在城南不论哪个网吧，一提起黎歌这个名字，没有不叫一声“黎哥”的。弄堂里婶婶伯伯们的说法来看黎歌应该活得很奇怪。明明是清清爽爽一个小姑娘，非要把头发弄得那么短。也不穿裙子，不穿就罢了——天天深蓝深黑深褐的衣服轮着来，没半点小姑娘家的样子。
“小冯啊，你啊准备嫁人了？愁死你姆妈。”
打着哈哈过去，黎歌不以为意的同时也有点不以为然，从小到大，她真还没看上过哪位异性。同性嘛？她觉得她们大部分软乎乎的，说句话都怕磕碰了。
也不怪冯黎歌憋屈。在这个中国东南部的小城镇子里龟缩起来坐个小办公室确实委屈了冯黎歌金闪闪的国家重点本科招牌。人一憋屈嘛，就得找地方发泄。这不，五点下了班以后，冯黎歌回家热好了饭菜，和妈妈一起吃完，又照顾妈妈吃好了药，安顿老人家睡下。
耐心十足地说完了这些，她才拿起了包出了门。
她去的地方不远，楼下底商的一个网吧。这是个网络还没流行过十年的日子里，中华大地上的网吧却也慢慢遍地开花了。黎歌是大城市大学里毕业的，见惯了那儿一溜的机器和高端的设备，在家门口猛一见到一家网吧，还颇有那么点儿怀念大学时光。偶然的一次机会进去了，在别人打游戏的时候手痒玩了几场，莫名其妙地就得了个“黎哥”的雅号。
冯黎歌表示：人太帅，没法。
冯黎歌并不经常进网吧，一般来说是心里有事的时候，或者实在闲得无聊。网络上其实有挺多和冯黎歌一样的人，现实生活里不甚如意，在网络的世界里寻找抒发和减轻压力。
微热的天气里空调的冷风和机器散发的热气互相抵消，给人体带来很舒服的感觉。冯黎歌闲庭信步地走进网吧，网吧那个胖子老板就笑嘻嘻地对她说：“黎哥，来耍啊？好久不见啊。”
冯黎歌刚交了钱，就看见旁边几眼睛亮闪闪的少年已经闻声摘下了耳机。她拿起老板递给她的一罐凉茶，皱起眉头看着其中一个灰色卫衣的消瘦少年：“阿吉你又逃课，下回看见当心我揍你。”
冯黎歌其实并没有美国警察——管的宽的习惯。只是这位小少年和她有那么点亲戚关系，这个镇子地方小，邻里之间难免沾亲带故的，冯黎歌大部分时候也只当没看见。
“黎哥！我下课才来的。”身材瘦削的小少年两手摊开作无辜状，看见冯黎歌准备去自己的座位上，赶忙说：“黎歌黎歌，我下次不敢了。”
冯黎歌弯腰打开机器，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这才乖嘛。”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少年弯腰趴在她身边的电脑桌子上，两个手掌叠起来，下巴搁在上面一个手掌上，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鼓起腮帮看着冯黎歌。眨巴眨巴了一下，再眨一下，再……
冯黎歌偏头一看：“你眼睛进沙了？”
阿吉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拽了拽冯黎歌的袖子：“黎歌，教我你上次的那个手法嘛。”
冯黎歌略一回忆：“搓键盘？”
阿吉兴奋地点了点头。冯黎歌仿佛眼花一般地看到了阿吉身后高速摇摆的尾巴，点了点头：“月考成绩进全年级前十我可以考虑考虑。”
“二姨妈！你太凶残了！”阿吉的目光迅速黯淡下来，龇牙咧嘴地露出了两个小犬牙，直接一口叫出了辈分。一边手舞足蹈地在冯黎歌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冯黎歌头晕。她上了一天的班，被人挤兑了不少话，下了班头晕脑胀还要在这哄孩子……她颇生出一点类似忧国忧民的情怀。然后慢悠悠地开了口。
“年级前八……”
阿吉急了，刚开口想说什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憋得是面红耳赤。
冯黎歌觉得这世界终于安静了。伸出手摸了摸阿吉的头：“乖，姨妈爱你。”
阿吉泪眼汪汪任由冯黎歌的魔爪在他头顶到处乱摸，然后泪眼汪汪地问：“二姨妈，那前九可以不？”
“前五。”冯黎歌斩钉截铁。
阿吉铩羽而归。
还没来得及等阿吉那帮狐朋狗友嘲笑完阿吉讨好不成反被派任务，网吧老板就清了清嗓子，拎起主机旁边的那个话筒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广播了一通。
“回馈新老顾客，网吧在七夕节期间进行抽奖活动，一等奖：……”
冯黎歌正点开一个页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猛然被网吧老板的话带回了这个并不明亮宽阔的现实。摸了摸鼻子。
七夕节和她有关系吗？
“……三等奖十位，奖品是NC公司最新出品的游戏光碟套装，市场价128元人民币！”
剩下的小奖无非是网吧充值卡之类的东西，几个年轻人一听便围着老板转悠，一边起哄说老板终于找到老板娘了，一边起哄说抽什么奖啊，直接给今天来的人全免单算喽。
老板是个好脾气的中年胖子。听见起哄也不恼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要什么媳妇哟，自己就能怀胎六月了。”
哄笑之间阿吉冒着被自己二姨妈压榨智力的风险又爬回冯黎歌身边：“黎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冯黎歌摘下耳机，眼睛也没离开自己点开的页面：“没兴趣。”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最开始冯黎歌的名号是代替别人打pvp的时候闯出来的，她自己却从来没有在哪个游戏里有自己固定的账号，像是对这个玩具根本不感兴趣，又像是阅尽千帆之后的麻木，让人摸不清楚。
“拥有小店会员卡的顾客都能用会员卡编号上来抽一张奖券，刮开出现‘七夕’的是一等奖，刮开出现‘快乐’的是二等奖，看见‘兴城网吧’的是三等奖。”
“老板，有特等奖嘛？”
“有啊！刮开看见老板名字的赚大喽，免费把老板带回家哟。”站在主机旁边的胖子颠倒众生地对着一群渐渐围拢过来的客人抛了个油乎乎的媚眼，弄得几个赶在前面的人直接跑到角落扶着墙吐了出来。
阿吉向冯黎歌讨了会员卡，想抽两次。一等奖的游戏机他觊觎已久，奈何钱包空空，外加上有父母大人镇压，根本没法儿到手。拿了冯黎歌的会员卡，多一次机会，也聊胜于无啊！
单纯善良的阿吉向着抽奖盒满怀希望地伸出了自己稚嫩柔软的爪子，夹出来两张。然后捏着一枚硬币颤颤巍巍地慢慢刮开了银白色的涂层。
此时网吧里先是轻轻的刮奖声，然后立马就像彩票开奖现场一样喧闹了起来。
“——老板，十元免单券！今天包夜今天包夜。”
“哎呀谢谢光临。白刮了半天。”
阿吉少年细长的爪子慢慢刮过了第一张，吹了吹刮出来的灰尘，对着光看了又看，还是四个笑眯眯的小字：谢谢光临。
扔开第一张，他双手合十夹着另一张没刮开的，嘴里喃喃念叨：一等奖一等奖一等奖。
那边还有起哄的：“老板！我刮出来个陈胖子！快跟我回家做饭去。”
要是搁十年以后，准有小姑娘在旁边起哄”在一起“。不过那一年大部分耽美狼都相对矜持，不敢在公共场合对接头暗号也是常见的，因此大家也只是胡乱笑一通。
兴城网吧老板陈胖子笑嘻嘻地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样子。
阿吉手上的硬币刚刮开第二张奖券的一个角，他发现只有一杠。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三下五除二刮开了剩下的部分，却失望地发现那三个字是三等奖。
好吧，三等奖也不错。阿吉少年一脸遗憾地摸了摸后脑勺。
冷不丁却被人从手里一下摘走了那张奖券。阿吉回头一看：“二姨妈!”
二姨妈回眸一笑：“你有空玩吗？”
于是阿吉扁了扁嘴，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网吧老板把十盒光盘里的一盒抽了出来递给冯黎歌。二姨妈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回来的时候拍了拍小伙子阿吉的肩膀：考到年级前五给你买那个游戏机。
阿吉瞬间觉得冯黎歌的背后冒出俩洁白的鸡翅膀，吱吱冒油。
二姨妈我要为你唱一曲忠诚的赞歌。阿吉泪流满面。
其实冯黎歌在社会摸爬滚打少说也有三四年了，别看她呆的地儿小，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是以练就一双看见真相的毒辣眼光。按网吧老板那性子，一二等奖不是托儿也是内定，总之不可能肥了自己这帮真正的消费者，所以放心地把会员卡借给阿吉让他抽。
没想到这小子运气不错，能抽到三等也算是本事了。要知道这个三线城市，能买到NC这种公司的游戏光碟的时间也比一线城市要晚上几个月，现在有到手的肥肉，岂有不玩之理。
更何况不能让自家孩子在学好习之前就掉到游戏坑里。
冯黎歌一脸君子坦荡荡。
强取豪夺结束之后看一眼时间，发现在消磨之中也不早了，挺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在家的。冯黎歌轻手轻脚回到家里，先进了妈妈房间看了看妈妈睡得怎么样，又回到自己房间悄悄打开了电脑。
时光恍惚间回到了她高考前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在写作业之后逃离开妈妈的监视多看一会儿漫画。
那时候，火影和one piece还没开始连载。
一转眼自己已经工作了，当年的梦似乎都标记上了未完结就已经封存蒙上灰尘。偶尔翻出来看看，已经记不清是不是自己做的。
拍了拍自己的头，看着电脑上的安装进度条，冯黎歌开了一罐啤酒慢悠悠喝着，等待缓慢的进度条什么时候读取到百分之百。
并不是对于网游有什么太大的爱好。冯黎歌也许只是今天受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刺激。比如今天工作上的糟心事，比如现在是七夕节而她二十五六了还没谈过一场恋爱，比如阿吉那帮孩子年轻稚嫩的脸让她想起过去某个时间的自己。
终于在有点漫长的等待里冯黎歌等到了那个进度条点满的“叮”的一声，
耳机里传出来一阵悦耳的鸟叫，似乎有风吹过海滨和旷野的声音夹杂砸里面。冯黎歌的手停在鼠标上一愣，很赞的音效啊，她想。
她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游戏给她一开始的好印象之后，接下来就是现实沉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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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新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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