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本不该是这样的。
　　暗器出手的时候，唐玉突然这样想。
　　他后悔了。
　　可他的暗器收不回来，于是他只能期待唐缺能破了他的暗器。
　　他的期待没理由落空，他知道的。
　　唐缺一向不会输给他，特别在暗器上。
　　可是唐缺没有动。
　　等到暗器打到唐缺的身上，唐玉也已经冲到他身边。
　　太晚了。
　　那暗器上淬的毒是特别炼的，没有解药。打进心脉，唐缺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
　　“你为什么，不躲？”唐玉问他。
　　“我累了，我不想再一次次地躲。”唐缺突然对他笑了，他吃力地拉了拉唐玉的手，“而且，我很高兴……”
　　唐玉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本该高兴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要紧的，我去找唐傲来……你等着……”
　　他想要甩掉唐缺的手，却发现唐缺握得惊人地紧。
　　“不用去了，留下来吧。”唐玉感觉得到，唐缺的手正在慢慢变冷。“我最后，求你一次，留下来吧。”
　　唐玉也握住唐缺的手。
　　“好，我留下来。”

　　唐缺是笑着死去的，他很满足。
　　他所要的，其实只有那么多。
　　一颗真心。
　　直到唐缺死去，唐玉的眼泪才落了下来。因为唐缺总是会帮他把眼泪擦去，可是他不想让唐缺那么辛苦，所以他忍着。
　　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唐玉觉得他一生的眼泪也许都要在这一次流光了。

　　唐傲走进屋子的时候唐玉依旧在流泪。
　　他看到了床上唐缺的尸体，还有唐玉。
　　唐玉也看见了他。
　　“你杀了我吧。”唐玉流着泪，可是脸上只有木然，“我答应过他不会自寻短见，可我……你杀了我吧。”
　　唐傲知道，就算此刻杀了唐玉，别人也没有话说。兄弟相残，本来依照唐们的规矩就该处死。
　　可是他终究没有杀唐玉。
　　唐傲死了，他就少了一个竞争门主的强敌；如果唐玉也死了，那就没有人能和他争了。
　　所以他应该很高兴这个机会。
　　但是在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他发觉高兴不起来。
　　他们都是他的兄弟手足。
　　原以为自己能够狠下心，才知道原来敌不过自出身来就埋在血液里的那分感情。
　　唐傲记起小的时候，还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的娘亲和自己的不一样。那时候唐缺会抱着小小的唐玉偷偷来找他，然后他抱着唐玉，唐缺爬到树上摘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果子，有时候还会有鸟蛋。
　　他们本是这样的兄弟，不是吗？

　　那天以后，唐门再没有唐缺和唐玉这两个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问。
　　偶尔会有人看到，唐傲在深夜里打开一间房间门上的锁走进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走出来。
　　于是他们去问唐门里最老的人，那个老的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头子想了半天，告诉他们，那曾经是唐缺和唐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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