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抄同人 何人消逝的世界

　　“小律不想出去走走吗？快到樱花节了呦。”
　　“等会就要出去了。”饭岛律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见屋外开得正旺的满树樱花，片片交叠成满目的淡粉。
　　“刚才是小司打来的电话吧？”饭岛夫人轻轻将手里的闻香杯凑近鼻尖。
　　“嗯。”饭岛律点点头，交握着手，看了一眼跪坐在身旁的母亲。
　　在饭岛律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一场意外过世，有着特殊灵力的阿公蜗牛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为了保护外孙，于是让一条因被自己救过而听任于他的青龙附进已经死去的儿子体内。
　　这一切，只是因为——拥有灵力而无法善加运用的外孙有可能会被妖怪当作美食一口吞进肚子。但蜗牛与那条名叫“青岚”的龙所订立的契约只能维持到饭岛律18岁年满，所以在2年前，那条信守诺言的龙便离开了律父亲的身体。
　　对于父亲的再次暴毙，律无法表现出过多的伤感。“18岁后就不再受到保护”是一直存在于脑海中的敬告，曾经说过“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把你一口吞进肚子里”的青岚最终也没有这么做。父亲真正逝世的日子就像某条道路上的站牌，不管路途有多么曲折，多么遥远，律一直都知道，目标的地方永远存在着，并且一定会到来。

　　* * * *

　　“这么说小司是要带我去你同学那里了？”坐在汽车内，饭岛律对堂姐饭岛司的驾驶技术表示一定的赞同。
　　“是这么说的没错，”饭岛司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律想看的是樱花吗？”
　　“怎……怎么可能！”饭岛律嗤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话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律都没有想过要搬到京都吗？现在住的地方离律的学校很远嘛。”
　　“哦……想过的，”饭岛律看着窗外遥远的地方连成大片的白色云朵，吸了一口气，“但是如果搬走的话，妈妈和奶奶会寂寞的。”
　　“真看不出来呀，”小司笑着伸手拍了律的脑袋一下，“律很有孝心哦——”
　　“什……什么嘛，注意开车！”
　　“嗨……到了。”
　　听见“吱——”地一声刹车声，饭岛律跟着小司下了车。
　　“唔——”看见眼前的景象，律惊叹地闷哼了一声。
　　“没有见过吧？这是古老的中国建筑呦——我特意带律来看看的呢！”小司叉着腰，笑着说。
　　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两只石狮很可爱吧？据说可以辟邪呢。”饭岛司笑着跑过去拍了拍狮子的眼睛。
　　“呃——”看见那只狮子很不耐烦地撇嘴，饭岛律轻咳了一声。
　　“你看，这是中国的大门，门上的环是黄铜做的呦！”饭岛司跑上前去，轻轻叩响环。
　　“里边的人根本听不见这声音吧。”
　　“付说在古时候的中国会有专门看守大门的人，一旦听见叩门声就会过来应门的，不过——”饭岛司想了一会，加大了叩击的力量。
　　“谁啊……”过了一会，从门内传来一声很苍老的声音。
　　“这——是中国话吧？”律看了一眼小司。
　　“您好，我是付的同学，我叫饭岛司。”
　　已经落下些许朱漆的门被缓缓打开，律一眼就看见了眼前比自己矮上许多的老妇人，满脸的皱纹，穿着侧领系扣的青布衣服，扣子是很奇怪的形状，有点像阿拉伯数字“8”。
　　“进来吧……小姐等了你很久了……”老人嘶哑着声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小司旁的律。
　　“抱歉打扰了，”小司半鞠躬道，“这个是我的堂弟。”
　　“哦……”老人点点头，缓缓转过身，“当心门槛。”
　　“是。”小司进门后，将大门关上，插好门闩。
　　“呀——”律一时没踏稳，晃了一下。
　　前边走着的老人没有回头，小司在旁边小声解释说：“有些中国大户人家的室内地面一般高于室外，在进来的地方，设有高门槛，这种门槛可以预防雨水灌进来，也可以减少地面的灰尘被吹进房子内。你看见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两侧短墙了吧？据说它可以限制和引导气流，有助于冬日室内保暖！”
　　律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司，“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最近我一直在研究中国的古建筑呀，很奇妙的，”小司指了指路过的几间并排的屋子，“这些门叫作‘格扇门’，分为格心、裙板和中间的夹堂板，你看这里的格心是透雕，我们在门外可以透过它看见中间的……律……律？”
　　“哦？”饭岛律听见小司在叫自己，赶紧将视线转回，“真奇妙，是的，很奇妙！”
　　“两位……到了……”
　　“啊，谢谢您了。”小司鞠躬谢道。
　　“多谢。”律跟着说。
　　“那我先走了……”老人说着，沿着刚才的路，往长廊的尽头蹒跚走去。
　　“付？你在里边吗？我是小司。”
　　“付？”屋内许久没有回答，小司提高声音又叫了一次。
　　“进去吧。”律说着作势要去推木门。
　　“没用的律，这种门是从里边上门闩——咿？”看着“吱呀——”一声被推开的门，小司张了张嘴。
　　屋子里没有点灯，虽然门外是古老的中国建筑样式，但门内却是日式的，从门外漏进的光线照出一道圆形的光柱，里边飞舞着细小的微尘。屋子内很冷，就像很多年没有被太阳照射过的地方，有一股很浓重的腐气。律隐约看见榻榻米上俯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怎么没有人？”小司左右张望着。
　　律挑了挑眉，虽然饭岛司也有一定的灵力但远远不及律，怨气很弱的灵她是看不见的。
　　“是——小司吗？”听见好友说话的声音与拉门声，小司才发现这屋子还有侧间。
　　“付，”小司高兴地跑过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最近老是头昏，这位是？”
　　“哦，我堂弟饭岛律，我上次和你说过要带他来看看的，你忘记了？”
　　“你好。”律对着跪坐在侧间门边的少女点头。
　　“你好。”女生脸色是病态的白，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和服，没有丝毫杂色，连太鼓结都是白色的。看上去似乎被什么纠缠着，精力亏损。
　　“律，你在外边坐坐，我和付聊聊。”
　　“哦。”听见侧门又被拉上，榻榻米上俯着的人缓缓将头抬起，可惜已经分不清五官，只剩下模糊的一片了。
　　“你死了很多年了吧。”律呼了口气，靠近她坐下。
　　那人抬着头，却不吭声。
　　“还能说话的吧？”虽然青岚一再教育过他不能和陌生的妖怪对视，不然就会被缠上，但这种怨气几乎消退，没多久就会破散的灵，对他也无法造成什么伤害，何况对方连眼睛都没有。
　　“既然不恨了，为什么还待在这里？那个女孩的身体受不住你的怨气。”
　　“你……看得见我？”
　　“嗯。”听见对方非常轻微的声音，律也将声音放轻了一些。
　　“保护……”对方缓缓挪动着身子，朝律这边跪了下来，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保护？”律想起了刚才在门外看见的樱花树，即使快到樱花节了，那树上还是没有一朵花，甚至连花蕾都找不着。正常情况下的樱花树应该已经满树芳华了，律不由地想起了家门前由“尾黑”、“尾白”两只天狗守护着的樱花树，那般灿烂。
　　“他骗了我……骗了……我……”女人极力想怒喊出声，但始终只有轻微地可忽略的声音传进律的耳中，挚爱过、怨恨过，埋入心底或咬碎在牙间，过了这许多年，居然连哭的力气都失去了，以为甘愿了，他却还没离开，恶梦还在，一直一直，连同这偌大的庭院——一直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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