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呓语

作者:颜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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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抹阳光


      冬天,剑桥的天空总是阴沉的,有时还会耍性子似的飘些雨。阳光显得那样难得可贵。
      可此时,我已顾不得微湿的衣服。一边琢磨着手中的地图,一边研究周围的建筑。没错,我迷路了。我给几个同伴打电话也打不通,一边急得在原地打转,一边懊恼:明知道自己是个路痴,还单独行动;单独行动就罢了,还为了拍到好的照片专往偏僻的小巷钻;往偏僻的小巷钻就罢了,还只顾着看风景根本不去注意自己的路线。
      这种时候,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和雨伞叩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格外明显。我抬起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穿着深灰色的风衣,拄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一步一步向我这里走来。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去问:“劳驾,请问国王学院怎么走?”他停下来,温和地注视着我回答:“从前面那个路口左拐,走两个路口右拐,然后穿过……”他很有耐心,奈何我实在是个路痴,他讲得再清晰我也弄不清。
      就在我担心这颗救命稻草的耐心要耗尽之时,他却微笑着说:“我带你去吧。”我惊喜地差点跳起来。
      在路上,我们随意地聊着天。我说道:“我不喜欢雨天,十分阴冷。也不喜欢大晴天,阳光太刺眼,还可能被晒伤。我最喜欢多云了。一抹阳光从云层后洒下来,很温和(gentle),也很温暖。”他点头:“可惜英国很缺少这种温和的阳光,所以我们只好去做绅士(gentlemen)了。”说罢,我和他都忍不住笑起来。
      在愉快的气氛中,这段路程显得十分短暂。走到国王学院代表建筑的礼拜堂前时,他向我告别。“教授!”我叫住他。他回头,圆框眼睛后那双深邃的灰眼睛里似乎闪着疑惑。我挠挠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一位教授。”他慈祥地笑着点头:“我的确是。我在基督学院任教。”“我是想说……谢谢。”我觉得“谢谢”这个单词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可是我又不知该说别的什么。最终,我也只是向他挥手。“不客气。祝你在英国也能找到那一抹阳光。”这是他给我最后的祝福。
      我没有立即去那片草坪与同伴会合,而是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背却不佝偻,脚步也不颤颤巍巍的。我相信,就算到了耄耋之年,他也始终是从容优雅的。我心里一动,低头去看地图,发现基督学院根本在另一个方向。鼻子一酸,他为了帮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绕了多少路?
      忽然,云层分开,竟然有一抹阳光倾泻下来,笼罩在他身周,仿若他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金,与两边古老的建筑构成了一幅唯美的图画。我眼角有些涩,胸腔里仿佛有什么要跳出来呐喊:“那一抹阳光,我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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