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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春寒料峭,大地覆冰。
李复拎着一壶酒站在营帐外面,不时喝上一口,以此来驱散身上的寒意。
守卫的狼牙兵目视前方,每当李复抿一口酒,就会扫过来一眼。
次数多了,李复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遂摇了摇酒葫芦说道:“这位小兄弟,要不要来一点暖暖身体?”
那个狼牙兵眼珠动了动,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那里,不再看向李复。
李复自觉无趣,便转眼巴巴地望着那营帐,盼着带他来的那位安公子能早点出来带他走。这天寒地冻地站在外面吹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李复暗想,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营帐伴随李复的吞咽声被人打开,安庆绪从门帘里露出个脑袋来,朝李复招了招手:“李复,大长老已经答应接见你,快随我入内。”
李复闻言走了过去,走到一半被一只胳膊拦了下来。
“啧,叔父最讨厌军中有人喝酒,快把你那破酒葫芦给扔了。”安庆绪不等李复答话,直接拿过李复手上的酒葫芦抛去老远。
“别……”李复来不及阻止,想要飞扑过去,却被安庆绪一把拽住了胳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弃自己而去。
安庆绪被李复一瞬间生无可恋的神情惊悚了一下,忙道:“见完叔父我赔你一个就是了,比这个还要好。”
“一定要比这个还要好啊。”李复看着安庆绪认真地强调了一遍。
“一言为定!”
得到了这样的承诺,李复才勉勉强强地跟着安庆绪往营帐里走去。
低着头走了十来步,一个不察撞上安庆绪的后脑勺,李复顿时觉得自己鼻头发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显然安庆绪也被撞的不轻,身体严重地晃了晃,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叔父,我把李复带来了。”
李复听到安庆绪如是说,便揉着发酸的鼻子,躲在安庆绪后面微抬了抬头。正好撞上一双冰雪沉淀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天气严寒,那人却穿着单薄,孤傲地站在高阶之上,看得人心底发凉。
李复不由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微低了头。
安庆绪说完话,就站到了一边,把李复让了出来。
李复敛容,上前一步行礼道:“李复见过大长老。”声音清清淡淡的,甚是纯良。
那人不再看李复,而是转向安庆绪问道:“你们是在何处认识的?”
声似冰锥,砸得安庆绪一阵心虚,一句赌坊认识的硬是没敢说出口。
李复忙帮衬道:“我和安公子是在一个酒坊认识的。”
“哪家酒坊?”
李复仔细回忆了一下,谦恭道:“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我进去的时候是醉着的,出来的时候也是醉着的,那家酒坊的酒应该很好喝。”
“是很好喝,是很好喝。”安庆绪跟着点头附和,继而转向令狐伤献宝般地说道,“李复很厉害,各种美酒,只要闻一闻就能叫出名字来,丝毫不差。”
李复被夸的熏熏然,刚想谦虚一番,就听令狐伤漫不经心道:“所以你就觉得他很聪明,把他带来营中,向我引荐?”
安庆绪瞪大了眼:“这还不够聪明啊?”
……令狐伤不说话了,转身走向榻前坐下。而后看向李复淡淡问道:“那你现在是醉着还是醒着?”
李复两手用力拍了拍脸颊,连连道:“醒着呢醒着。”
令狐伤点点头,望向营帐外:“将人带上来。”
门帘再次被掀起,冷风吹入,李复又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方才那个狼牙小兵被两个人押着走了进来,惊惶地跪倒在地。李复看到那个小兵的手上还拿着刚才被安庆绪扔掉的酒葫芦。
“擅离职守,违反军规,推出去斩了。”令狐伤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小兵一听,眼泪直接掉下来了,仓惶地磕着头,哀求道:“长老饶命,长老饶命,小人只是见这酒葫芦没有破损还能用,便想捡回去,等什么时候回家了送给我兄长。长老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令狐伤便看向李复,问道:“你觉得他该不该处罚?”
李复看着那个小兵,总觉得他有今日的遭遇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好半晌,李复才踌躇道:“该受处罚,只是罪不当诛吧?”
“他若不哭着求饶,我或许还会饶他一命。”令狐伤挥一挥手,那个小兵便被押了下去。
不一会儿,侩子手便拿了个染血的酒葫芦回来。经令狐伤示意,那人将酒葫芦送到李复眼前。李复心头颤了颤,好半晌才拿起酒葫芦,向令狐伤一揖,道:“多谢大长老原物奉还。”
令狐伤微眯了眼,颔首道:“既然庆绪向我极力推荐你,你当有过人的才华,暂且留在军中,有事情我自然会吩咐你。”
这样说完,便示意众人都退下了。
安庆绪一路跟着李复,畏畏缩缩的,等出了营帐才长长吁了口气。
转脸看到李复闷闷不乐,安庆绪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被吓到吧?我请你喝酒压惊。”
李复默然地瞟一眼安庆绪,好半晌才沉声道:“我恐怕这辈子都不喝酒了。”
第二天大早李复便被令狐伤传了过去。
兵临潼关,久攻不下,令狐伤在李复眼前摊开一张地形图。
李复睡眼朦胧,整张脸贴在地形图上看了半天,好不容易分清楚了那些沟沟壑壑,正准备琢磨一下那山川草木的标记,稳坐在一边的令狐伤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你既是本地人,对此处地形应该十分了解,可有看出我军的布防是否有问题?”
令狐伤生冷的语调让李复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李复再看一眼地形图,疑惑道:“是谁给长老画的这张图?”
令狐伤便问:“有何疏漏?”
李复笑了笑:“倒也没什么,不过几处重要的防御点没有标明而已。”
李复放下地形图,又道:“若我是大长老,就该好好审问一下画此地形图的工匠,如果他不是奸细,那么就是老眼昏花,又或者智谋严重不足!”
“……”
李复见令狐伤不答话,想了想,靠近令狐伤一点,压低声音问道:“难道是……”
令狐伤眉头一挑:“难道什么?”
“难道是安公子画的?”
“……”
令狐伤已然决定一会儿就把自己临时画的这张图给烧了。
李复一脸了然于胸的模样,不再看图,负手道:“其实潼关如此难攻,功在一人而已。”
“哦?”令狐伤颇感兴趣地等着李复继续说下去。
李复便道:“哥舒翰领兵有方,只要除去他,攻克潼关不在话下。”
令狐伤沉吟片刻,忽然开口叫道:“李复。”
“在。”
“你既是大唐人士,却为何要帮助我反叛自己的国家?”令狐伤问道。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李复一改先前的闲散姿态,尤有不甘道:“李唐皇室腐朽堕落,卖官鬻爵,埋没良才,我辈之流永无出头之日。还不如反上一反,一朝得势,扬名天下。”
令狐伤淡然地看着李复:“只要你能完成此次任务,想要功名利禄不是难事。”
李复目光闪了闪,问道:“敢问长老是何任务?”
“刺杀哥舒翰。”
李复转了转眼珠,说道:“其实我还年轻,名扬天下这个机会可以礼让一下。”
令狐伤无动于衷:“莫非你刚才的豪言壮语只是胡诌?”
李复嘀咕道:“我以为大长老早就看穿。”
“嗯?”令狐伤连带着目光都跟着冷了下去。
李复立马噤声。
令狐伤接着说道:“你此去若能成功而返,我必有重赏,若是死了,我也会记下你的功劳,日后我义兄登基为帝,追封功臣,一定不落你的大名。”
李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长揖道:“多谢大长老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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