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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与未寻(上)
如果寻找只是为了再次遗失。
那些美好,又散落在了哪里。
这是一列开往北方的火车。窗外凝上冷且薄的霜雾。天气很冷,阴天无光。透过朦胧的车窗,可以看见北方空旷的麦田。一切在暧昧之中感觉远且空阔。仿佛一种无安全感的戒备。谢童对着冰冷冷的玻璃窗哈了一口气,热气留下一块白色的影子,他用戴着细亚麻手套的手指轻轻拭过,看见外面更为清晰的却始终冷漠的麦田。
快到了吗。他旁边的一个女孩子问他。
哦,你醒了。他转过身看她,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羽绒衣,领上带有柔软的绒毛。倒不显得臃肿,反让人觉得紊乱切甜美。再加之红与深棕色的粗毛线围巾和披散着的长发,愈发显的可爱。
诺城到了吗,童。他未答她,她便再次问他。
他点点头,忽然之间,目光有些许愁绪,或夹杂了一丝沮丧。到了,小由,就到了。
他们两人坐得很近。他却觉得孑然的孤寂与凉。是的,凉。
他现在有点困了。因为他老是长时间的无法安眠。他想也许是因为这一份深厚的思念。这些常常使他煎忍不堪的思念。思念是因为离开留下的藕断丝连。他总觉得,默之永远无法真正离开他的生命,只因为彼此的记忆太过繁冗,使得遗忘也无可奈何般徒劳起来。
他又要去见默之了。他却有点累了。他总感觉这样的思念让他过于颠沛,他无法找到适于自己的宁静。而一切关于纯真的宁静皆已消亡。时光卷走往昔的少年们。面目狰狞。
也许只有身边的女孩子始终是一尘不染的。是,她现在又业已入梦。她睡得甘甜,没有纷扰纠缠。她甚至带着一丝宁静的微笑,嘴角微微扬起向上的弧度。
他微微侧头,又看着靠在他肩上小睡的小由,欣慰地笑着。他这样懒散地笑,感觉那么艰辛而疲乏。他明白小由对他的感情。可他始终无法投入对她的回复,他只能佯装一无所知。因为他确信自己对这份感情的无力承受。
诺城。
一出站台,天空飘起悠扬的雪花。如一场成大的宴会般震撼人心。不紧不慢的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入地上却又不见白色。有人打开黑布伞,幽雅得抵抗这曼妙却寒冷的飞雪。也有成双的情人们抬起头张望着浪漫雪花,表情略显惊喜。路旁一排常青树仍旧维持着那份执著的翠与茂盛,雪花缀入叶中,悻悻失去了踪迹。街道开始另一种清冷的承载姿态。下午天空愈发阴沉,过往车辆亮起大灯,橙黄灯光使晦暗的白昼陡增一丝暖意。
简由把行李箱递给他。他呆呆望着这悄然而至的大雪,对她说,我们好久没见过这么浩大的雪了吧。
她微微颔首。这样铺天盖地的洋洋洒洒的雪,在南方确实难得一见。南方的雪似是那么细腻且疏朗地下落的,一夜才成薄薄一层,却又不得已在日光中逐渐融化、消逝。
但他们也始终记得那年的雪。那年冬天的持续七天的雪。他七岁那年的分外罕见的长雪。是的,七岁,那仿佛是他的劫数。宿命一般令他无处逃脱。
童,你还记得那年的雪吗。
她这样问,谢童的脑中关于那苍茫无尽的大雪的记忆便连根拔起了。他当然记得,这是他生命里标志性地切入。如割断荠麦的弯镰,断了他的来路,定了他的去向。
默之终于勉强的敲完了最后一个方块字了。显示器上跳跃的光标仍在无止闪动。他在为一家体育杂志赶稿。他是小有名气的撰稿人,可以在暖气十足的家里写,不必出门。
烟灰缸里横着竖着好多凌乱的烟头,空气显得有些浑浊。默之伸了一个很久的很饱的懒腰,重又站起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他看见漫天的雪,那样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他的眼中稍稍流露出些许依稀的悲哀。十六年前的那场大雪,他与谢童的第一次遇见,统统化作淡薄的哀愁,荡漾的心头。
彼时,她从他背后环抱住他。
雪好大啊,默之。
他反转过身来,轻柔拥她如怀。脸上渐渐漾起一抹微笑。他问,饭好了吗。
火锅都弄好了,只等人来,就可以开饭了。她望着他,像在征求他的批示。她看起来总是幸福的,她在他旁边,总只是幸运的宠物。
他微笑。眼中洋溢的暖意直笼罩在她的周围。那是欢喜的目光,恰到好处的坦率和自然。她像是一只柔软的小猫,是那样令他安定和喜欢。
书桌上默之银蓝色手机开始“嗡嗡”震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来电显示告诉他是谢童的电话。
他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飘雪,按下“接听”键。她在一旁安静等待。
喂,哥吗?我是童。
喂,童啊。什么时候能到呢。他的声音一定是微微颤抖的,心亦总在稍稍不安,仿佛企图掩盖住某些情绪。
噢,两分钟后到。
噢,就等你了。
手机挂断了,转为有规律却不安分的忙音。他转身对她微笑,小灿,童和小由他们就要来了。
哦。她开始恻隐到某种颇为不定的动荡,是他的心明明告示她的。她觉得这一路的颠簸也许马上就会有结果了。究竟是为何默之要带她远离禾市,奔到诺城,甚至一声不响,连童也未曾告知,究竟为何童又要追高到诺城,这些,仿佛就要寻回答案。
吊灯透出亮而微黄的光芒。餐桌是红木的,暖意阑珊。烧开的火锅热气腾腾,浓白的热爱在空中飞升,厮杀,而后殆尽。鲜绿的莴苣叶子被滚烫的汤水泡出浓厚的翠绿色,长而繁茂的香菜茎叶在烧开的汤里仍然纠缠不清,红薯粉浸着浸着便变作柔软而滑腻的透明粉条了。香气正浓,看似热闹。
四个人围着这张原木桌。火锅的香气从桌正中央司仪散漫。
简由的脸蛋因这热气而更为红润,眼睛微微眯着,似乎仍不谙世事般幸福,温暖。坐在她对面的蒋小灿束着头发,随意自然,却叶有种简约的美丽,她也持着淡然的微笑,却不及简由笑得纯粹。
谢童似乎总是心不在焉。他埋头吃菜,心中深藏着苦闷。他是怀着近乎勇敢的心情来到诺城的,他已无法承受因思念带来的困倦了,他要赶快倾诉。倾诉会使这些繁冗的历程接近其本质。倾诉是他明确他的感情的唯一途径。尽管他深知,这也可能更会导致一种结果——他失败,他终对这爱无可奈何。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尹默之。默之不停的为小灿,小由,协同夹菜。他这局促的动作,直白的微笑,试图掩饰内心的忐忑。他或许已经猜到童再来找他的原由。他记得一切有关童年,有关任何在禾市生活留下的足迹,却不愿回头。或者可以说他是怯懦的,因为怯懦,他只能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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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第一个长篇,写于两年之前。
费尽周折,终于把它放到网上来了。
因为前阵子看了【盛夏光年】,某些感觉上让我想起了【再见悲哀】的一些意想。
这篇晦涩的文,希望能找到真正属于它的读者。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