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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似水
正是晚秋时节，夕阳夕照，丽江古城沐浴在倾泻而下的阳光里，映着红门青瓦，时光仿佛静止在这安静的一隅。
城街夹在两旁的屋檐下，街道长长，是大块的石板堆砌而成，延伸至远方，消失在转角。
这个时候的古城还没热闹起来，只有两条长长的影子投在石板上，影子的起点，是两个年轻的女人。两人十分亲密地挽手行走，眉眼间，一个明媚欢快，是刘念，一个沉默内敛，那是方华。
刘念欢脱地拉着方华，凑到一户人家的门前，透过窄窄的门缝朝里面张望。她表情严肃得像在研究，然后转头对方华道：“快来看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花院，尽头有藤蔓垂下来，嫩绿嫩绿的好可爱。藤蔓的后面才是客厅，装潢古色古香的，真是太漂亮，太有感觉了！”
方华点头，笑道：“嗯，我知道有一些人家会种藤蔓，叶子垂下来就是天然的门帘了。”
刘念又拉她一番讨论，才继续沿街散步。
在这空荡的街上，刘念莫名其妙被人撞了个满怀。
撞了刘念的青年满脸通红，双手不住比划，嘴里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我……”
刘念正要反应，却听到方华问她有没有被撞伤，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那么脆弱。
方华放心了，转而横了一眼青年，道：“你出门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这么冒失？下次走路小心点。”说完，她不再理会那欲言又止的青年，牵着刘念就朝南城门走去。
刘念走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问道：“小华华，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忘带东西，他忘带什么了？”
“脑子。”方华看了她一眼，道：“这么宽的路他都能撞人，不是出门时忘了带脑子，还会是什么？”
刘念小嘴半张，顿了顿，才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对别人总是很犀利，都没有改变。”
“你还不是一样，那人分明就是故意撞上你，亏你还傻乎乎的，什么都发现不了。”方华没否认刘念的话。
提到以前，两人沉默了半响，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
“小华华，那个……”刘念叹了口气，有点心虚地偷瞄着方华，道：“其实……我把我们写着约定的纸条给弄丢了呜呜……别怪我啊，你看，现在我们两个能活着见面，还可以在这里等夜景，已经很幸福了！”
方华无所谓地耸肩，揶揄道：“我早知道你迷糊到连自己都会弄丢，所以一开始就没把希望放在你身上。还好这几年你没搬家，不然以后你想见我，只能看运气够不够好，能刚好迷糊地转到我坟前，看到上面的遗照了。”
“小华华……”刘念这才后知后觉——她们做朋友近两年，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拍过。刘念握紧了方华的手，眼里似有泪花。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这次错过了，也许再见面就是阴阳陌路了。
方华掐掐刘念的脸，笑道：“伤感什么？你忘了，高二没结束的时候，我走之前就说过了，不管能不能活到最后，只要你的记忆里有块地方给我，就够了啊。”
奋力摆脱魔爪，刘念道：“怎么会忘呢，只是我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你在送我的同学录里说‘流年知芳华，生死两无憾。’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不打电话，ＱＱ也不用了。那时候，不知道的人以为你阴沉冷漠，只有我才知道，你只是希望我慢慢习惯你不在身边。你怕你万一撑不过去，我会接受不了，所以才写那句话送给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做好接受她死去的心理准备。
刘念还记得，那时，正是高二结束前夕。
方华病重被她远在海外的父母接了过去，接受治疗。刘念必须参加高考，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她陪同出国，对此，她很是感伤。别人都是高考后，才会各分东西，但她们，等不到高考结束就要分别。
这次别过，她们中间隔着汪洋大海，迢迢远路，甚至是，生与死。
可方华却淡笑着拿过刘念的笔，写下那句话，然后转身，潇洒离开了。
同学们都说方华果然冷血无情，刘念听了也不解释，不是不想维护她，只是刘念的精力已快被铺天盖地的复习题磨光了。仅存的精力，就乖乖听她的话，每天念上好几遍“流年知芳华，生死两无憾。”努力做思想准备。
只是每次，她都念得哽咽到讲不出话，只能缩到床边默默擦泪。纸上是一句安慰的话，却让她的心缺了一块，扯得她丝丝地疼……
她那挂满小饰品的卧室里，似乎还留有方华的味道，在这里，刘念每天都会回忆她们的曾经。
相遇，在通往学校的公交上，那时正是新生入学后第一天上课，车里挤得很。
刘念不矮，却不去拉住车环，只是撒娇地埋在她男友李默的怀里。李默怕她出什么状况，诸如迷路或者坐错车，导致不能及时到校，就早早赶去她家门前等候。
他的呼吸像在哼摇篮曲，平稳深长得让她几乎睡着。迷糊中，她听见售票员大声叫喊，似乎是在痛斥谁上车不带钱。刘念被吵醒，不满地皱起眉头，见李默看着噪音起源的地方冷笑，她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售票员气势汹汹地叫嚷，承接怒吼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衣着普通，眼神却傲气。她胸前戴的校徽，和刘念的一样，看来是同一个学校的。
刘念看到车里的人指指点点，女孩却丝毫不肯示弱，挺胸抬头，对售票员定定道：“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我的确忘了带钱，这是我的不是，对不起。可您都是大人了，对我一个学生这么不依不饶，反而显得您小气，大不了我下一站就下车好了。”
售票员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哼哼，说得委委屈屈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本来就要在下一站下车的。我小气？再怎么小气也比不过……”
“好了好了，阿姨，不就是五毛钱的事吗，哪有学生会为了这点钱让人羞辱的。她是我的校友，怎么可能在下一站就下车，她的车钱我给您，行吗？”刘念一向善良，是那种路过乞丐也会献出两块钱的人，五毛钱对她来说，实在是小意思，当下往书包里摸钱。不过这次……
刘念尴尬地笑笑，对李默摊手，道：“阿默，嘿嘿，我的钱刚刚全捐出去了，要不你先借我五毛呗？”
李默皱起眉头，有些不情愿，但面对刘念清澈而期待目光，他没有一点免疫力。只好直接把钱递到售票员，售票员收过钱，唯有悻悻作罢。
女孩松了口气，踌躇了一会儿，挤过来。李默有些厌恶地退后半步，方华并不在意，径自对刘念道：“你好，我叫方华，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念愣了一下，才报了名号，还眉眼弯弯地附上了她所在的年级班级，一双杏眼写满了天真稚气。才读高一的学生，十几岁的姑娘，并没有多么成熟。
“哦，刘念。”方华点点头，就再没开口，也不管刘念和李默，到了站，一个人径自走了。
刘念悄悄吐舌头，小声道：“问了我的名字，却什么都不说，怪人。”方华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她走在后面，总觉得那背影虽然骄傲，却透着几分落寞。
“哼，脾气本来就古怪，嘴更是毒得可以……”李默顿了顿，见她心不在焉，松了口气。捏捏她的鼻子让她回神，然后两人保持着距离，一起去找教室。
学生时代的恋情，总要顾忌很多。
刘念的记性不好，很快忘了这件事，直到下午被通知转班。还没看顺眼的班主任说班里人满为患，只能分几个学生去别班，刘念转头看了李默一眼，不甘心地收拾书包走人。
她出了教室，右转，横跨了一个教学区，从后门到了新班级。班号相差不大，教室却一变十丈远，刘念无语凝咽。
这学校的座位都是三人为一排，七排为一组，三组为一班。上课铃响，刘念四处打量，赶紧朝还剩两个空位的最后一排走去。那里只有靠墙的座位上坐了人，不过那人在睡觉，只知道是个女生。
刘念把书包塞进最靠外的桌子里，坐下，开始发呆。双手托腮，她原以为能和李默一班，结果连凳子都没坐热，就被分到这班来了……这让兴奋了一星期的她情何以堪？
一节课快过去，她还是没想通，不过邻座的邻座那位倒是清醒了。刘念好奇地看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只是暂时想不起来是谁。
那女生见有人看她，迷离的眼睛渐渐清明，看了刘念半响，才恍然道：“刘念？”
“啊？对的对的，我是刘念！你是，嘿嘿……额……”刘念用力回忆，忽地想起来：“方华？”
方华点头，顿了一下，就在刘念诧异的目光里，把书包都搬到她们中间的空位。她挪了一个位子，坐到刘念身旁，然后趴到桌子上，睡了。
“……”刘念以为她这番举动后会说些什么，至少也打个招呼吧，可方华，却义无反顾地继续睡觉。
毫无预兆地坐过来，应该是表示好感的意思，可她怎么又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睡过去了？刘念觉得方华这姑娘很神，做事莫名其妙，处处矛盾，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下课铃声传来，刘念又多了一个疑问——方华可是睡了整整一节课，为什么老班像没看到一样，连让学生叫醒她的意思都没有？他可是老班，班主任啊！
疑惑中的刘念没注意到有人走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左右摇摆的手，抬眼，就看到李默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围学生都好奇地看向这边，刘念脸一红，连忙拉着李默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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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年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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