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 瓶邪

　　“我希望张起灵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我愿意为他分担痛苦、承受责任，我愿意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不再探究他的秘密……只要他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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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的大年初一，我是被胖子拖上灵隐寺的。听说烧灵隐寺的头香很灵，胖子说我有些事对着他说不出口，可以借机跟菩萨吐吐槽。

　　我叹了口气，心说胖子靠谱细致起来，真是比女人还让人招架不住。一边点了三炷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对着慈悲肃穆的佛像在心里默默念道——

　　我希望张起灵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我愿意为他分担痛苦、承受责任，我愿意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不再探究他的秘密……只要他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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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一开春我就莫名其妙生了场大病，整天躺在浙二医院里无所事事。

　　王盟有时候过来看我，忍不住啧啧称奇：“老板，我怎么觉得你生了场病，反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北京的王胖子还偷偷跟我说，你是害了相思，叫我别随便打扰你。”

　　我正在喝水送药片，听王盟这一说差点喷了出来。咳了几声才骂道：“这死胖子就他娘的知道扯淡。”

　　王盟静静地看了我一会，摇了摇头说：“老板，你真的有点不太一样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王盟走了以后，我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好像凭空就丢了什么。我心说自己素来就是这副胸无大志的模样，虽然前几年下了斗长了见识，但也不妨碍我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西湖边做个腰缠万贯的小老板。可王盟却说我不一样了，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呢？

　　我脑中空空如也，对着天花板干瞪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睡着了。

　　出院后我就回我的铺子继续蹲点。我铺子里虽然有许多坑人的西贝货，不过有一件镇店之宝倒是很货真价实的，一直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是一把黑沉沉的古刀。

　　夏天的时候有个穿破洞T恤的客人来店里，一眼就相中了这把黑金古刀，要我给他报个价。我心说这次铁定能发一笔不小的横财，一边乐滋滋地搭了梯子上去取刀。可是我一提才发现那刀竟然死沉死沉的，连忙使唤王盟过来搭把手。最后两个人七手八脚弄了一身汗，才把那把刀摘了下来。

　　那个破洞T迫不及待地把刀拔了出来，两眼放光地说真是好刀，一面又问我这把刀的来历。他这一问我才发现我脑子里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得到这样一件龙脊背，我怎么会毫无印象？明明连上个月的水费清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沉吟了一下，随便节选了几段我下斗的情节编成了一个比较暧昧的故事，那破洞T被我忽悠得连连点头。我心说这桩买卖有门，心里十分高兴，可这时王盟却悄悄问我：“老板，这把刀你真要卖？以前你连摸都不给人摸一下，有一次我只是想摘下来除除灰尘，被你骂得狗血淋头，还扣了一个月的工资。”

　　我不禁有点愕然。王盟这小子我还是了解的，他应该不会骗我，可他说的这一茬我确实不记得了。不过这把刀为什么一直挂着却不让卖？莫非它还能招桃花不成？这么一想我不禁有些头痛，再看那破洞T拿着黑金古刀爱不释手，两只短胖黑的手配着那柄古朴冷峭的刀，突然便感觉十分不搭调，就好像小花绪起络腮胡子，而胖子穿了一件大红旗袍发嗲的那种不和谐的感觉。

　　这么一想我便鬼使神差地说：“不好意思，这刀不卖了。”那破洞T还以为我是在借机哄抬价格，连忙道：“价格好说，价格好说。”

　　我还是一口回绝道：“不好意思，这刀得许给有缘人，您不是那个有缘人。”

　　那破洞T心里十分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走了。等那人走后，王盟一边帮我把刀挂回去，一边就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要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是比胖子的食欲还要旺盛的，最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连忙叫他有屁快放，王盟这才说：“老板，我感觉刚才你那股‘执着’劲头又回来了。”

　　“那你他娘的摆出一脸给我奔丧的样子？”

　　“……每次你那样，”王盟越说越小声,“就会倒大霉呀……”

　　我心说这小子越来越长进了，居然敢诅咒自己的衣食父母。不过我一介奸商（虽然只是入门级的）今天居然会把一座小金山拒之门外，我自己都感觉自己有点脑髓搭牢（注：杭州话，意为脑子不正常）。可王盟却说，我的执着劲头回来了，莫非我以前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个月，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有一次小花给我打来电话，跟我胡扯了一通后，突然问了我一句：“有他的消息了吗？”

　　“哪个他啊？”我一边问一边在脑子里对号入座，但是连德艺双馨的苍老师都想了一遍，还是不知道他在问谁。

　　电话那头的小花闻言顿了顿，才说：“也是，不该跟你提的，下次不说了。”

　　看起来小花是误会我不愿旧事重提了，可这个“他”是谁呢？总不会跟胖子口中的“相思病”有什么关联吧？

　　我越想越觉得云山雾罩，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在梦中，我看到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戈壁滩的一个火堆前面，慢慢地说道：“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这话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起来就像是在求婚一样。并不是说我是在乞求对方嫁给我，而是我觉得这句话就像是一句很重的承诺，我必须要用我的一生来履行。但是这样情意绵绵的一句话，我怎么会是在自言自语呢，再说沙漠里也不该让人春心荡漾的啊。而那个本来应该听到我这句告白的人，又会是谁呢？

　　我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遗忘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我正寻思着，这时便听到王盟在前厅大叫了一声：“喂，你干什么？他娘的！别碰那刀！”

　　我浑身一个激灵，心说难道是遇着客人想要霸王硬上弓了？赶紧跑到前厅一看，只见一个黑影轻轻往上一跃，便将那把黑金古刀取了下来。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极快，而且那刀死沉死沉他却只用单手就提得不费吹灰之力，可见那人一定身手绝顶，搞不好还是我们这行里有手艺的人。

　　这时王盟又抖抖嗦嗦地叫道：“你、你要是敢动歪脑筋，那我、我就报警了！”

　　我一听差点吐血，心说这王盟也是个人才，明明一句正气浩然的话怎么就被他喊得就像是在偷鸡摸狗。不过看在他努力维护公有财物勇气可嘉的份上，等一下还是应该表扬他一下。

　　而那个提着刀的家伙根本没搭理他，他在低头看那把黑金古刀，我发现他是个瘦长的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虽然兜帽罩在头上，但是脸上好歹没套个丝袜什么的，应该不是来打劫的。

　　我这么一想便松了口气，然后我就发现他拿着刀的那只手骨骼虽然奇特，但是拿着刀的样子跟那个破洞T相比，简直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可见姿色的差异果然是巨大的，连一把刀都能拿出偶像派和反派的区别。

　　我的脑子正神游天外，那人却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是淡淡的，这时我竟然听到他叫了我的名字——

　　“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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