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

　　清晨的阳光窗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如同一个充满好奇心的顽皮小孩偷偷溜进大人的房间，光影落在深色的床单上，照出一条细长的光带。床/上的一对男女仍在熟睡中，一会儿之后，女人翻动身子无意间将手搭在身边男人的肩上。

　　女人的手指动了动，摸到男人的锁骨和喉/节，然后是男人的下巴。男人下巴上短而硬的胡渣，扎到了女人的手指。女人睁开眼睛，看了眼睡在自己身侧的男人。男人仰面睡，女人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脸部的曲线自额头而下，经过深密的眉毛，挺直的鼻子，再到他的上薄下厚的嘴唇。然后是女人自己手，刚好落在男人的颈边。

　　男人的喉/节轻轻滑动，女人下意识地缩回手慢慢坐起来，肩上的睡衣肩带不知不觉间滑落，女人拉回自己的肩带的同时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窗帘缝里透出的光亮能让她看清房间大致的布局，窗户，四面墙和门。床边是两个床头柜，墙上有床头灯，天花板上有一盏风信子花形的吊灯。

　　让女人惶恐的是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他是谁，为什么会睡在自己身边。这里又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身边的男人动了动身子，好像要翻身，又好像要醒来。女人慌了，怎么办，她是该继续装睡还是赶快逃走。可，她觉得这里应该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唯独这个男人是谁，她却不认识。

　　男人醒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女人：“早啊，今天你醒得比昨天早。”

　　这话是什么意思？女人纳闷，难道昨天也和他睡在一起来吗？她看到男人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顿时阳光倾泻而入照亮整个房间。让她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的全貌，他是个身形高大的，气质温雅的男人。肌肉仅仅是结实，说不上发达，没有腹肌，手臂看上去还算有安全感。四角短/裤下凸显男性的特征，大腿肌的线条也很优美。

　　关键在于他看她时的眼神，深情凝视让她的心脏没来由得剧烈收缩，即痛又甜。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男人对她相视而笑，朝她走来。

　　看到男人过来，女人下意识害怕他的靠近。双手不由自主拉紧被单，轻轻地摇头：“这里我家对不对，你，你是谁……”

　　对她奇怪的问话男人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反而是熟络地坐到女人身边，双手拉起她的双手。她感到他的手宽大温厚，仿佛已经被他握了很久。她呆呆地盯着被他握住的手，视线慢慢上移，与他四目相对。

　　又来了，又是刚才深情凝视的眼神，让她的心再一次收缩：“我……不认识你……是吗？”

　　男人摇摇头，伸手拨动女人脸颊一侧垂下来的头发，手指碰到了女人的脸。女人受到惊吓似的往后缩了缩。男人也不奇怪女人的表现，反而是温和地笑着轻抚女人的脸，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容貌出众，睡醒之后略有凌乱的头发更能显出她的妖娆美。细长的眉毛不浓不淡，弯曲自然，让人看着很舒服。她的鼻子小巧，嘴唇有着熟樱桃的颜色，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男人说：“我叫余少言，我是你丈夫。”

　　女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刚想开口问，男人又接着说：“你叫季薇，是我的妻子。”他不等女人再发话，脸孔凑上来吻在她刚才被他摩挲过的脸颊上，暮地，她的脸颊被一片朝霞笼罩。

　　“我叫季薇……”女人仍有点半信半疑，手摸了摸被男人吻过的地方。为什么这个陌生男人会她叫什么名字，可她自己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余先生——”

　　余少言站起来走向房间一侧的玻璃门，听到她叫“余先生”时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轻声说：“说了多少遍也没用……”这才回头对季薇说了句，“坐在那里，等我出来。”

　　“噢，好。”她裹上被子蜷起膝盖乖乖坐在床头等他出来。季薇不知道为什么要听这个男人的话，可总觉得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对自己说话。他说的是真的吗，两个人是夫妻吗。她听到隔壁传来水声，目光开始在房间内转动。

　　最后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空的玻璃水杯，还有一部白色的手机。床头柜的抽屉没有合紧，她盯着抽屉的缝隙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拉开。

　　抽屉里的东西不多，一本书，一张身份证，一个首饰盒，还有两本深红色的证书。季薇拿起身份证，上面有证件持有人的名字：季薇。然后是持证人的相亲信息，性别，出生年月，民族和住宅地址，下面是一串18位的身份证号码。

　　放下身份证，再拿起书翻了几页，其中的一页被折起了一个角，表示看书的人刚好看到这里。

　　放下书，又拿起首饰盒，看形状的样子也能猜到这里面放的会是什么东西。四四方方，深蓝色的天鹅绒布。打开盒子时发出“啪”的一声响，里面有两枚闪亮亮的钻石对戒。她拿起女款的那只戒指往自己右手上戴，可在碰到手指时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戴到了无名指上。

　　指环的大小刚好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举手端详。钻戒的样式很普通，只有一颗钻石镶在或指中间，旁边没有任何的花纹，款式简单大方。让她看了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欢。

　　那两本深红色的证书，不用说，就是结婚证。上面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大红色的背影，并排靠在一起的男女。女人是身份证的人，也就是她自己，男人是刚才自称是余少言的人。这么说两个人是夫妻没错。

　　结婚证被人从手中抽走，她抬头看到洗过澡后的余少言站在面前，皮肤上还沾着水滴，头发湿露露的。看到她在看结婚证，他说了句：“每天都看也看不厌。”他把结婚证放回抽屉时，发现首饰盒在外面。

　　季薇也注意到了，连忙要把钻戒退下。

　　余少言拉住她的手：“戴着吧，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季薇只好把退到一半的钻戒又套回指尾。“你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他腰间围着浴巾，身上有好闻的香皂味。淡淡的皂香冲击着她的嗅觉神精，他的说话的声音又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他浅浅地笑容让她头晕目眩，不由双手撑在床沿一侧。这么一个看似完美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吗。

　　“去吧。我换好衣服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季薇相信他的话，点点头之后去浴室洗澡。

　　季薇离开之后，余少言拿起首饰盒，心事重重地看着剩下的那只男式钻戒。他拿起男戒戴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转身拉开一扇对门，门后是一间置衣间，里面挂满了许许多多男士和女士的衣服。

　　余少言扯掉围在腰间的浴巾，挑了衬衣和西裤，再来是皮带和领带。他站在一人多高的镜子面前，系好领带。镜子中的他，全然一副成功男人的模样，儒雅不失精明，英俊不失大气。

　　“余先生，我的衣服……”季薇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对门开着便走到这里来。身上裹着白色浴巾的她，在余少言眼里看来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花瓣上沾着清晨的露水，清秀中带着妖媚。

　　“叫我名字。”余少言扣上袖口的扣子走到一排女士衣裙前，目光搜寻一番之后挑出其中一件浅蓝色的雪纺连衣裙递到季薇手中。“昨天问过你，你说今天要穿这件。”

　　衣裙拿在手中，轻飘飘的。“我昨天说过这样的话？”虽然这件裙子她看着蛮喜欢，“余少言，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可我怎么……”她想说，她想不起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消失的记忆让她没有安全感，诚惶诚恐地看着余少言。

　　余少言低头亲吻在她的肩膀，轻声说：“是啊，也许我下次可以考虑把你的话先录下来，免得你事后不承认。”见季薇愣了一下，他马上补充，“说句玩笑话，你今天比之前更紧张。”

　　“之前？”季薇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过去。”季少言说了一句之后退出门外，轻手关上门。

　　忘了过去……忘了过去是什么意思？季薇换上连衣裙，布料的手感也很好，衣服穿在她身上大小刚刚合适，尽显她优美的身材。太合身了，简直是量身订做的。

　　她站到镜子面前，打量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女人个头不高，身材匀称，皮肤光滑透着健康的颜色，乌黑的头发垂在脑袋两侧，让她的脸盘看上去娇小可爱。但镜中女人的眼神，像是小鹿受到惊吓之后的眼神，哪怕是在熟悉的环境中，仍透着恐惧。

　　她深呼吸，平定自己的心情。手指慢慢轻搭在嘴唇上，镜子中的人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她抱住双臂，镜子中的人也抱住双臂：“你叫季薇，我也叫季薇。可，我是你吗……”

　　“季薇，换好了就出来吧。”余少言在门外问她。

　　“好了。”她拨了几下头发，开门走到他面前。

　　余少言审视她的穿着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很自然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这次她没有退缩。见她还愣在原地，他又回头：“不走吗？”

　　季薇迟疑之后说：“余少言，你说我忘了过去，是什么意思。我失忆了吗？”

　　余少言折回来拉起季薇的手,从容地看着她漆黑明亮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对，余太太，你失忆了。你每天都会忘掉昨天发生的事。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现在，让我们先走好？”

　　是吗？是这样的吗？季薇跟在余少言身后走过客厅，为她开门。她走到屋外时，他伸手关门。

　　“咔哒”，季薇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转头看到他温和的笑脸，如同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心中。“我住在这里……”

　　“对，这里你的家，也是我的家。”余少言搂了搂她的肩，示意她上车。

　　季薇看到停在一边的黑色轿车，再转头看四周，这是一片别墅群，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院。门前的草地，路边的大树，清静优美，是个宜居的地方。

　　她有一家，一个帅气的丈夫，有车子，有房子。这一切看似那么的完美，可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季薇疑惑，太完美的一切，反而更像是一种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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