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血契·主赤黑

　　十年前。
　　新月，盈盈一勾，
　　“好浪费。”
　　单人病房里只点了一盏床头灯，窗户被突然打开。和服男子凭空出现，坐在窗台上跟赤司招呼道。
　　“晚上好，你就快死了。”
　　这是初见面时应有的招呼方式吗？而且这幅打扮，这种出现方式总让人觉得可疑。赤司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人。男子少年般线条柔软的脸孔上嵌着双温润的水蓝色眼睛，夜风撩起他的披肩长发，亦微蓝如水。
　　“这个月，最迟下个月。你就要死了。”那人平静的重复道，“你只有五岁，不觉得可惜吗？”
　　“或许。”赤司又看了那个人一会儿，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书本，“可惜我的可惜并不足以改变这种可惜。”
　　“哈哈，只有五岁就能编这种绕口令的孩子很少见呢。”男子微笑，淡淡的月光下，水蓝色的眼睛泛着淡淡的金光，“你喜欢松尾芭蕉？”
　　“只是最近在读。”赤司翻过一页，“多谢夸奖。”
　　“能为我朗诵一段吗？刚刚听到有人用很好听的声朗诵芭蕉。”男子望着天际一弯新月，“旅に病で梦は枯野をかけ廻る。（旅途罹病，荒原驰骋梦魂萦）”
　　“可我只念了这一句，而且，声音很小。”赤司微微有点吃惊。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蓝发男子念诵那句诗时的声音和情态：明明是松尾芭蕉辞世前的遗作，明明带着梦想尚未完成就必须离世而去的刻骨感伤，经他之口吐出，却被染上某种微薄的暖意。
　　并非不能理解诗句中的悲哀，而是在那悲哀中开出绚丽的花。
　　名为希望和梦想。
　　而不是和自己最初认为那样，是悲伤到近乎绝望。
　　“芭蕉直到最后也在向往着自己的伊贺，是怀着梦想死去的。”赤司不觉吐出这样的话语，是的，只是想明白这件事，眼眶就酸涩得想要落泪。
　　“啊。能那样死去，真好啊。”蓝发蓝眼的男子倚坐在窗台上，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眼睛稍稍眯起，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泛起温软的笑意，“现在能为我念诵一段了吗？”
　　“可以。”赤司翻着手里的诗集，寻找着他认为衬得上眼前这人的词句。
　　“山茶花，花瓣一散水珠落。”
　　月夜，男孩子的声音清清亮亮，每一字落下，都有山茶花盛放。
　　“念得真好。”
　　一句诵完，男子徐徐鼓掌。赤司捧着书本浅笑，今天收到病危通知书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的心跟着振作起来。
　　“表情跟着漂亮起来了。啊，对了，等价交换，不能白白接受他人恩惠之类。”蓝发男子托起下巴，行了片刻，一锤手心，“很好，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互吟诗歌的情谊，也请我为你献上这份小小的礼物。”
　　“咦？”赤司一愣。
　　“山茶花。”男子跳下窗台，优雅行个礼，手掌一翻，凭空生出朵明艳至极的红茶花：重重叠叠的花瓣上颤巍巍的挂着颗珍珠般的露。
　　“你，这是魔术吗？”赤司下意识的接过那朵花，“谢……谢。”
　　不过一低头一抬头，眼前的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赤司攥着那枝花快步跑到窗前，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不可能吧，这里可是……十三楼。”赤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总不会是……非人类吧？！”
　　××××××
　　上弦月，月色微凉。
　　“连续一周念诵同一首诗歌，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蓝发男子扒着窗户，一个３６０°空中转身翻进病房，“行行好换下一页可以吗？”
　　“等你很久了，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赤司一身正装，端坐在病床上，“书中仙？诗鬼？精灵？”
　　“美国ＦＢＩ特工。”男子正色道。
　　“据我所知，超人和蜘蛛侠都不长你这个样子。”赤司同样正经的回答道。
　　“……噗哈哈哈。”
　　对视片刻，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蓝发男子一撑窗台，坐了上去：“找我有什么事？”
　　“不坐的更近一些吗？”赤司让出半边床，拍拍床垫，“很软很舒服的。”
　　蓝发男子拒绝：“我喜欢晒月亮。”
　　“……我明白了。”赤司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重新捡起手边的芭蕉诗集，大声朗诵，“松岛啊，松岛呀松岛（注）。”
　　“了解了解！求求你别继续折磨我的耳朵了！”蓝发男子举手投降，走到赤司床前，掀开被子挨着赤司坐下，“小心别被吓到。”
　　“手好冰。心跳……”赤司的手掌贴上他的心口，猛然抬头，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没有心跳？！”
　　“也没有呼吸，根本是死灵生物。确切点来说是吸血鬼。”蓝发男子贴近赤司的脖颈，如他所言一点人息都无，“很快就要把你的血吸干了，征十郎怕不怕？”
　　“你从哪儿知道我的名字……啊，是床头卡。”赤司看看写有自己姓名的铭牌，“是个聪明的吸血鬼呢。”
　　“喂，你很有趣呢。”蓝发男子失笑，一咧嘴露出两颗尖牙，“这样也不怕？”
　　“只剩一个月好活的人没什么可怕的。说不定死后还能成为朋友。啊，对了。”赤司转过头看那蓝发男子，认真的提醒道，“我是重金属中毒。”
　　“水银。”男子有点无聊的抱着脑袋倒在床上，打了个滚，“尿毒症期，肾脏已经完全坏掉了，靠每天透析才能继续存活。”
　　“嗯，不过最近也渐渐支持不下去了。”赤司解开领子，露出颈部的静脉插管，“这样的血液，吸血鬼喝了也会中毒吧？”
　　“……”男子硬生生将脑袋转开，“不告诉你。”
　　“好心才提醒你的。”赤司叹气，神色突然一变，“快藏起来，有人来了！”
　　“咦？”
　　“快！”
　　“嘭！”一阵闷响中，蓝发男子化作一只小巧的海豚布偶，赤司来不及多想，抓起他钻进被窝，装睡。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赤司专享的单人病房。其中一人使劲儿推了赤司几把，这才道：“今晚终于不念那句让人头大的绯句了。早点给他吃安眠药多好！”
　　“小心点，这位小少爷可是很聪明的。”另一人反复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老头子和他爹都快不行了。我们能不能彻头彻尾得到赤司家，就看能不能哄好这位小少爷了。”
　　棉被下，赤司的手微微一紧。
　　【真是辛苦呢。】变成海豚玩偶的吸血鬼默默叹气，【５岁的小少爷耶……】
　　两个男人又随便聊了两句，翻看了一下赤司的私人物品并无异常，刚要离开。玩打火机的男人顿住脚：“石原等等，小少爷的衣领似乎不太对？”
　　【糟了！为了面对那个吸血鬼时能正式些，我没换睡衣！】赤司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希望他们以为只是安眠药的药效太快，我来不及换衣服……】
　　“哈？衣领，佐仓你在在意什么啊？”石原不耐烦的说，“少大惊小怪。一个小孩子能翻出什么风浪？又给他下毒又这样吊着他的命你也不嫌麻烦！相比之下，跟着你隔天白天来热情探视晚上来检查他的东西真是太轻松了。”
　　“我要一个听话的病秧子。要他今后只对我们两个信赖有加，把整个集团交到我们手上再慢慢掏空……细节决定成败。将来真出什么岔子你后悔都没处说。”佐仓返身走到赤司床前，一掀被子，“平时的睡衣？刚刚我眼花了？”
　　“疑心生暗鬼。快点啦，小孩子随便哄哄就好，□□那边还要好好打招呼。”石原一踢房门，“居然要我们白白把赤司集团分三成给他们，青组不要太贪心啊！。”
　　“本来也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你有什么好心疼的。”石原替赤司将被子重新盖好，跟佐仓一同离开。赤司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直到走廊里再没任何声音传来，这才睁开眼睛：“吸血鬼先生，你还在吗？”
　　“当然。”赤司怀里传来闷闷的回应。
　　“摸得到但看不到。很奇怪。”赤司循着声音捏了一把，“触感也不像玩偶。”
　　“嘭！”一声响，蓝发男子重新出现，右手弯曲垫着脑袋，侧躺在赤司面前：“从来也不是玩偶吧？”
　　“……你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有多大？”幻术被解开，赤司还是一身正装，他第一次跟陌生人离这么近，却没有丝毫不适，伸手触触蓝发男子的脸颊，“１６，１７？”
　　“我只是看上去比较小，死的时候已经２４岁了！”蓝发男子抗议道，“现在更是有１０００岁以上的大人啦！”
　　“２４岁？不可能！”赤司立即道。
　　“喂！很失礼啊！要质疑也是１０００岁啊！”蓝发男子怒道。
　　“会为这种事生气的根本就是小孩子。”
　　“那也轮不到你这种小孩子说三道四！”
　　“果然是小孩子……”
　　“喂。”
　　“呵，呵呵。”赤司盯着蓝发男子气鼓鼓的脸，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咦？”蓝发男子一愣，“死心吧，不可能把真名告诉你的。”
　　“真名？”赤司皱眉。
　　“啊，忘记了，你并不是那个圈子的人。真名是很重要的，拥有一个人‘灵’的重要东西。重压程度仅次于昭示一个人根源的‘魂’。”蓝发男子竖起一根手指，“亲口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相当于缔结某种程度的契约，如果对方是别有居心的坏人，因此丧命都不奇怪。”
　　“原来如此。”赤司点头表示理解，“之前老管家也有告诫我类似的事情，根源原来在这里。”
　　“嗨，征十郎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蓝发男子笑着应道。只是赤司下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赤司征十郎，你继续这样叫我征十郎就可以了。谢谢。”
　　“微妙的有点挫败感。”蓝发男子僵直了大约五分钟，一手捂脸，道。
　　“为什么呢？”赤司淡定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问。
　　“我长得很不像坏人吗？”蓝发男子单手撑起下巴，反问。
　　“……完全不像。”赤司认真思索了一分钟，认真回答，“吸血鬼也不是人。”
　　“神补刀。”蓝发男子感慨一句，伸手往枕头底下一摸，“说起来，你收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手机还我！”赤司丢下水杯，“只要把里面的资料交给警视厅，让大家知道……”
　　“警视厅有用，日本早就没有□□了。这一点那两个家伙明显比你清楚。青组吗？”蓝发男子一转手机，“现任组长叫青峰什么来着……青峰成马？”
　　“也会跟大辉的父亲好好沟通的！大辉君是好孩子！大辉的父亲一定也是好人！”赤司肯定的说，“大辉君打篮球很厉害！真太郎偷偷带我出去散步的时候我们认识的，很开朗也很热情。”
　　“征十郎真够相信这世界的。随便你怎么想……不过我的建议是。”蓝发男子神色一凛，“既然你有这种门路，与其信任警视厅，倒不如直接跟□□接触。这件事青组不过是求财，如果你能开出更好的价码，又为他们双手送上保护老弱，维护侠义的美名。再让你那个朋友吹吹风，胜算就有了六成。”
　　“六成？”赤司仰起脸，看那蓝发男子。
　　“如果我肯出手，就是十拿九稳绝无失手。”蓝发男子笑着贴近赤司，用鼻尖顶了顶他的鼻尖，“要求我吗？”

《拉冬和大脑人》
其实我也有写原创，可是点击似乎从来不高。怨念啊，怨念啊——